接連問了倆人,人都不感興趣,舒今越失望。
大嫂給的人參她仔細看過,確實是長白山裡頭的野生人參,是頂好的東西。估摸著那東北老鄉嫌它小,隻有小手指粗,也以為是年份淺的,可今越腦海裡有很多藥材鑒定的理論知識和圖片——老鄉看走眼了。
但這種東西也不像米麵糧油緊俏,她又待了半個小時依然沒賣出去。
舒家幾個孩子腦袋都很靈光,唯獨今越是個例外,小時候拿兩毛錢讓她打半斤醬油回來,她抱著壺蹦蹦跳跳走到商店,一拍腦袋,哎喲!忘記是讓她打醋還是打醬油嘍!
為了不挨罵,那就各打一點吧,哭著求阿姨裝一個壺裡,人還沒回到家,“舒家老閨女把醋和醬油裝一起”的笑話就傳到家裡,氣得趙婉秋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偏偏她還運氣賊好,學校撿個鉛筆橡皮,馬路上撿五分錢,胡同裡的小孩知道她笨,就把她撿到的東西哄過去,事後大人知道,都氣得罵她怎麼是個草包。
就這樣的性格,趙婉秋還真不敢讓她去醫院接班,她絕對能乾出病人瞳孔散大她請眼科會診的事來。
想到以前的“光榮事跡”,舒今越也覺得自己這外號來得不冤。
橋下寒風瑟瑟,棉襖裡頭都是多年的舊棉花,不怎麼保暖,不知道是不錯覺,舒今越總感覺有人在看她。
她回頭,黑暗裡偶爾有星星點點,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滿眼警惕,環顧一周,好像又沒人注意她。
可剛走兩步,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出來了,想起在鄉下被隊長一家的針對和盯梢,這種感覺實在不妙,舒今越加快腳步,又在離家遠的胡同裡兜了兩圈,摘掉帽子脫掉衣服,把兩根黃黃的麻花辮放下來,變成女孩才走回柳葉胡同。
“今越這麼晚上哪兒去了?”舒文韻剛洗完澡,擦著頭發。
“出去找同學。”
“哪個同學?”
今越隨便掰扯一個名字,她倆不同級,舒文韻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麼號人。
“剛才媽說了,明天去人民公園,你要不穿我那套,去年過年新做的,我隻穿過三次。”這年頭,兄弟姐妹湊不出一套完整衣服的人家多的是,遇到相親等重要場合借衣服穿是很常見的事。
那是一件很時興的列寧服,裡頭搭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好看是好看,氣質是氣質,可……上輩子她就是穿著這麼一身,又長又寬的外套增加了邋遢感,黑色的高領毛衣鬆垮垮堆在脖頸上,顯得一張臉寡白寡白的,一看就很不健康的樣子。
舒今越拒絕了她的“好意”。
“徐家以前是大資本家,你知道嗎?”舒文韻小聲提醒。
來了來了,上輩子她就是這麼“好心”提醒她的,今越跟著那群初中同學橫衝直撞,喊打喊殺,是眾所周知的小草包,乍一聽徐思齊的背景這麼“黑”,還沒見麵就對他沒了好感,難怪會說傷人的話。
“沒事,反正咱們家夠紅夠專,我會帶領他棄暗投明。”
“再說了,能被推薦上工農兵大學,肯定是組織替我考察過的,我相信組織。”
舒文韻被噎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
得知她壓根沒買新衣服,舒立農和趙婉秋恨鐵不成鋼,急得嘴角冒火星子。
舒今越擔心的卻是怎麼賣人參的事,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如芒在背,至少短期內她不敢再去鬼市冒頭。可正規醫院和藥材公司她問過,沒遇到識貨的人,又賣不上價錢。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錢,哪裡有心思買新衣服。
好在最後是大嫂聽說後,給她送來一套她去年剛做的新衣服。
劉慧芳個頭比她高的不多,人也瘦,還是商場裡買的黑色羊毛大衣,今越隻需要在裡頭隨便搭一件就行,不拘什麼顏色什麼款式,再配上劉慧芳提供的黑皮鞋,倒也捯飭出兩分人樣。
關鍵是合身,精神。
就連舒文明,也去借了趙家的自行車,親自把她載到人民公園,“好好表現,要能嫁出去,以後我就不叫你小草包了。”
舒今越:“……”
“看見沒,那邊那個,穿皮鞋那個就是徐思齊,這家夥還挺上道。”
徐思齊一米八的個子,濃眉大眼,皮膚略白,看頭發也是認真捯飭過的,他們提前五分鐘到達,誰知他居然已經等著了,也不知道提前來了多久。
單這個態度,舒家人還是滿意的。
男主角就是男主角,舒今越到現在還記得很多他的事跡,譬如他聽從其小叔建議,大學畢業後留校,在省工業大學專心從事教學工作,因為理論知識豐富,專業技術過硬,改開後被海城機械廠高薪聘請過去當工程師,後來又在其小叔支持下停薪留職,與一家外資機械廠合作,以技術入股的形式成為老板之一……然而,他的順風順水不僅止步於此,完成資本的進一步積累後,他那位好小叔又鼓勵他出來單乾,專門做技術研發,成為龍國史上最大的私人汽車製造廠商。
直到舒今越重生前,他已經聲名赫赫,不僅是行業內有名的技術大佬,還是國內家喻戶曉的富豪。
與那個年代乍富的部分男人不一樣,徐思齊的心思仍然停留在專業上,沉迷於研發工作,股份和工資全交給老婆管,身邊沒有鶯鶯燕燕,給足了舒文韻安全感。
拒絕了這樣正直、專一的潛力股,難怪讀者評價她是個有眼無珠的草包。
此刻,死過一次的舒今越隻想活下去,她必須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更彆說,這個相親機會,還是生父用命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