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在汝城是大家。
趙光遠的名號享譽海外,是目前汝瓷第一人。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火鍋店,老板一邊點火上湯,一邊揶揄著許岸,“小九,你可是回來了,你這不在,你師父都不來我這吃火鍋了。”
許岸應承著,“今晚就讓師傅吃個夠,我請客!”
話音剛落,就被龐娟拍了頭,“你就安心吃吧。”
北方小城的火鍋店,肉和菜都上的豐富。
碩大的竹藤籃子裡,足足一籮筐的青菜。更彆說手臂長的盤子,擺滿了肥瘦相間的肉卷。
和北青市,動不動隻有巴掌大分量的餐廳截然不同。
許岸吃的大快朵頤。
肉下了肚,還跟著師姐蹭了一聽啤酒。
許是心情有些悵惘,慣來千杯不醉的姑娘竟然第一次有了微醺的感覺。
頭靠在胳膊上,看著他們喝的有些多,相互勾肩碰杯,細數人生。
趙光遠喝的不多,表情若有所思,還總是向許岸投來目光。
許岸眼看著,乾脆湊了上去,拉了個凳子坐在師傅旁邊,開門見山,“師傅有關於陸先生的事情要跟我說嗎?”
“我才要問問你,有沒有關於陸先生的事情要告訴我。”
許岸不做他想,掰著手指,一五一十的跟師傅說的明白。
左不過見了兩次,吃了兩頓飯,承他照顧,來往接送了她,沒有深交。
師傅靜默了半響,終究隻說了句,“那是陸家陸先生,旁人不可肖想。”
許岸應著,“輪不到我想,人家也看不上我的。”
小姑娘心性,沒掛在心裡。
師傅隻揉了揉她的頭,終沒再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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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開始趨於平常。
臨近年底,工作室總會格外忙一些。
送禮的人多,趙光遠的名號打的也響。
需求種類繁多的情況下,就沒有辦法用模具出品。
更彆說還有很多高級彆的需求,全都要認真對待。
許岸每天蒙蒙亮就跟著龐娟進廠,一乾就是一整天。
大多乾的是製坯和施釉的工作,一天下來,手能褪掉一層皮。
晚上回去還要複習功課。
許岸算過,哪怕去年把缺考的一門補上,上青大的可能也並非百分百,更彆說如今這一年沒有在學校讀書。
題刷了一頁又一頁。
指尖粗糲,是揉坯時留下的印記。
她睡得越來越晚。
好在汝城的冬天暖氣燒的熱,隻穿一件單衣都會出汗,所以常常會把窗戶開了縫,冷風吹進來,會吹散不少的瞌睡。
許岸也曾想起過答應陸臨意的那隻鵝頸瓶,可手落在泥上,就怎麼也打不出形狀。
她好像不太記得他的模樣了。
在北青市的十天被揉碎在窯爐中,彌不得半點印記。
忙過了寒冬,就臨近年終。
瓷器廠的最後一筆訂單發出,就進入了冬休模式。
趙光遠顧念著許岸的學習,直接小年後就給她放了假,叮囑她明年先不用過來。
“年初沒什麼事,你先安心學習,等我需要了再叫你回來。”
師傅其實並不知道許岸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她背井離鄉一個人來到汝城的,是因為照顧她的外婆去世,舅舅一家不肯照顧她。
當年他和許岸的父親是朋友,小姑娘在這方麵有天分,年歲不大的時候就來過窯廠,隻說一遍就可以掌握大半的理論知識。
他驚奇,每年暑假都會邀小姑娘來工作室待一待,教一教基本功,那時候想得也不過是不舍得流掉這麼好的苗子。
隻不過後來許岸父母車禍去世,她也就再未來過。
誰成想幾年後兜兜轉轉,小丫頭還真成了他的徒弟。
可也應該有家人,哪怕母親一支來往稀薄,還有爺爺奶奶。
所以想著年終歲末,總要讓小丫頭回家一趟。
許岸沒有多言。
淮城是沒法回去了。
當年鬨得難看。
舅舅一家過分,她也讓他丟了工作。
兩敗俱傷的事情,沒什麼回去的意義。
可廠區空無一人,宿舍住著也危險,過年期間店鋪全部停業,她吃飯都是問題。
這樣想來,還不如在北青市自在。
安全自由,沒人敢在皇城根下鬨事。
姚於菲了解她,臨近年關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來她家過年。
“反正你舅不敢來我家鬨事,你回來過完年咱們一起走。”
許岸扯了個謊。
“我今年要在師傅家過年,第一年,師母邀請我去的。”
姚於菲一聽,安下心來。
嚷著讓她好好學習,她回淮城一中給她要了很多複習資料,明天就給她寄過去。
“郵費可比資料貴,許嬌嬌,你可一定要考上青大,來北青請我吃飯。”
許岸應著好。
許岸原打算在宿舍住到年根,去臨近的鷺洲找家酒店。
畢竟是省會城市,各方麵總也比汝城方便些。
卻沒想到,剛過了小年,就接到師姐的電話。
“許岸,師傅摔傷進醫院了,你還在縣裡嗎?!”
她的背脊一涼,腦海中閃過的,是舅舅指著她的鼻子大罵的畫麵。
“許岸,有你的地方就倒黴!你克死了你爸媽,你姥姥,你還打算留下來克死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