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岸走的第二天,陸臨意才打開了那隻她送來的碗。
圓潤小巧,巴掌大,通體渾厚,是上品。
算不得像她。
瓷是冷的,古瓷更是如此,雖然拍賣行把這些古玩賦予了各種各樣神乎其神的故事和寓意。
也不過是個年代久遠的冷器。
她卻是熱熱鬨鬨的。
咕嚕的眼睛總在打著轉,看著安靜乖巧,其實全都是想法和盤算。
看起來有小姑娘的怯懦,其實膽大包天的很。
比如放任他的好友申請,吊著怎麼都不通過。
碗落在他的掌心裡,隻有巴掌大小。
天青色。
原是老爺子欽定的,希望今年可以收到的賀壽禮,他這才托了趙光遠去尋。
現如今,他有些後悔了。
給程源打了個電話,讓他去尋一隻老琥珀海泡石煙鬥。
也算是個難得的古件。
程源有些猶豫,“先生這碗是陸老欽點的。”
陸臨意看著,細碎的紋裂在陽光下透著時間和曆史的味道。
難怪那晚小丫頭非要去尋個明亮的地方。
以前覺得煙齋這屋子靜,光線柔和,易安休。
現在卻覺得,冷清的很。
不由得冷聲漠然道:“他喜歡的東西多,這個我喜歡,就不給了。”
程源應了句好,又加了句,“先生,許小姐已經上車了。”
小姑娘倔得很,決不允許陳德從把她送回去,隻說送到車站已經是很麻煩的事情。
這時候也不覺得讓他自己清洗衣物來得麻煩了。
他斂下眸子。
“你去給趙光遠遞句話,”陸臨意一頓,目光落在瓷碗上,“就說送來的東西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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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城是個小城市,雖是因為汝瓷而盛名,但到底配套有限。
從北青出發,沒有直達,需要高鐵轉普快。
時間不短。
但好在沒了心裡負擔,許岸尋了個餐車的位置,咿咿呀呀的背誦知識點。
她這趟來北青市,已經打破了日常的工作複習規律,必須見縫插針。
到火車站的時候,已經臨近晚上。
師兄早早等在了接站口,看著她完整如初的回來,長舒了一口氣,惹得許岸笑不可支,“我不過是留下換藥,怎麼師兄有一種我大難而逃的釋然。”
“你心大,跟個沒事人一樣,剛知道你被陸先生扣住的時候,師傅整夜整夜睡不著,一直抽煙到天亮。”
許岸不明所以,跟著師兄上了車,這才仔細問道:“是陸先生說了什麼嗎?”
師兄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好在人回來了就沒事了,走吧,大家等你好久了,師傅說吃火鍋慶祝。”
趙光遠先前一共八個徒弟,前四個已經年歲長,出了師,都在汝縣有自己的瓷廠。
後麵的兩個雖是還在從師,但比許岸大了不少。
素日裡說得來的,就是七師姐方澄和八師兄陳爍。
兩個人是同一年進的師門,比許岸長了七八歲,在師傅的瓷廠工作,也算是趙氏瓷業的接班傳承人。
陳爍今年打算結婚,買了輛白色的寶馬x5,平日裡穿梭於廠子和家中,不多時就被染成了黑灰色。
但也算小康富足,拉著許岸的時候,總喜歡樂顛顛的臭屁一下。
“是不是空間很大,很舒服。”
那時候許岸年歲小,會誇張的感歎,“不愧是我的師兄,就是厲害!”
可認識陸臨意她才知道,原來有錢人的車子,可以像獨立的宅子似的。
平穩寬闊。
許岸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熟悉的環境,有一種恍惚的真實。
這才是她應該生活的地方。
“你走的這十天,之前和師傅聯合創作的那盞青釉長頸瓶獲了獎,師傅要把一作給你,好像可以申請國家項目,不知道以後對於你讀大學有沒有作用。”
許岸回神,掛著盈盈笑眼,“那我要回去好好謝謝師傅,明明我就是個打雜的,還能賺這麼個好事。”
“可算了吧,彆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這個瓶你在工作室磨了三個月,主創意是你,師傅是你的技術指導而已。”
許岸笑嘻嘻的,沒有多說什麼。
這種事情,創意才往往是最不值錢的,師傅願意帶她,已經是很大的殊榮。
她是感恩的人。
車駛入工作室,門口簇擁著幾堆人聊天。
顯然是在等他們。
許岸下了車,就被圍起,為首的自然是師姐龐娟。
捏著她的耳朵,罵她小沒良心,“如果不是姚菲菲跟我說你的情況,你這丫頭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許岸吐著小舌頭,頭使勁往龐娟懷裡拱,蹭了幾次,對方就拿她沒辦法,把人摟進懷裡,捏了把臉蛋。
“怎麼還胖呼點了。”
陸臨意把她喂得好,又是西式又是中式,沒回吃完,肚子都要鼓上一夜。
但她不能說,嘿嘿一笑,“祖國母親養人,首都更養人。”
這俏皮話說的,讓龐娟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
許岸跟她撒了會嬌,看著師傅從屋裡出來,煞時立正站好,端了個五講四美的笑,“師傅,我回來了。”
“嗯,還知道回來就好。”
趙光遠的表情不算好,許岸不知道陸臨意會不會跟他說些什麼,跟屁蟲似的黏了上去,“我聽師兄說比賽的事情了,謝謝師傅!”
乾淨清脆,和她在北青市時是截然不同的脾性。
趙光遠看著她那副模樣,腦子裡是程源給他說的那句,“陸先生很喜歡,辛苦了。”
不知道是對人還是對物。
可到底沒多說什麼,“走吧,你這一天折騰的也餓了,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