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可真是時候。
他趕緊順著那波紋方向往後山更深處疾速前行,為了不打草驚蛇也不便施展仙力,便小跑一路,終於看到了那波紋的源頭。
遠遠看去,一片荒蕪的山坡下,是一個背對著的人影——不,怪物。
雖是人的輪廓,但從背後看起來渾身血紅,頭上是盤卷的黑角,背後還耷垂著一條細長的尾巴,慢慢搖晃著。這怪物周圍環布著一圈凝固滯空的水滴,正是這些水滴折射出的暗紫波紋向外緩緩擴散。
淩司辰此刻每一根神經都如弓弦般緊繃,他抽出寒星劍握在手中,卻因為興奮而止不住顫抖。
他像敏銳的獵人,悄無聲息地一麵觀察一麵小心靠近,靜待那魔物露出破綻。
然而,他全神貫注於前方之時,卻未曾察覺身後逐漸接近的一道暗影——
……
咚——
一聲人影重重倒下的聲響,驚起黑夜中一群飛鳥。
*
“喳喳——”
翌日,陽光透過紙窗灑進房中,薑小滿則在一陣嘈雜的鳥聲中舒服地醒來。
她揉揉眼皮,打了個嗬欠,又伸了個愜意的懶腰。看看窗外陽光明媚,才意識到今日她難得的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接連幾日積累的疲憊儘數消散,整個人仿佛重煥生機。
往日在家中時,總有些新來的師弟師妹不識時務,讓爹爹隨意差遣幾句,便過來把睡得正香甜的她叫醒了做“晨修”。爹爹總愛說什麼“在家也不能丟了基本功”,爹爹也真是,她一年到頭宅在家裡都出不了幾次門,也不知練一身功力到底為啥,為翻話本翻得更快嗎?
要不就是大師兄,每次出任務歸來,首事必尋她,說什麼“我來看看小滿師妹最近修煉得如何”,她是又尷尬又推辭不得,偏偏每次他來“看看”的時候爹爹總在場,所以結果就是——今後安排上更加頻繁的“晨修”。
所以像今日這般渾身舒爽的感覺,甚是久違了。
說來,今日也該是那位大聰明揭曉一切的日子了。她舒展四肢,微調靈息,為即將到來的“大決戰”做一番身心的準備。
做著做著,她忽然意識到一事不對。
——淩二公子人呢?
環顧四周,對麵的床鋪空空如也。
不僅如此,那整齊的被褥擺放的位置都感覺和昨晚一模一樣,壓根不像有人觸碰過。加之淩司辰這幾日隨身攜帶的那包醫師行囊也完好地放在桌案上,而搭在椅背上的雪白長衫也是他昨晚褪去時的模樣。
他不像是提前出門了……倒像是,就不曾回來過。
薑小滿一陣不安之感。
但又安慰自己:他那般厲害,斷然不會有事的。
薑小滿在房中來回踱步,又等了一柱香的時間,看看窗外,都快正午時分了。
她右眼皮跳得很生厲害,連帶著心也怦怦直跳,手情不自禁地去摸起放在枕頭下的仙笛,各種不好的預感接連衝上心頭。
她現在就一個想法:
不行,得去找他。
說乾就乾,她喚出項墜中的靈雀,讓它嗅了嗅淩司辰的長衫。靈雀拍拍翅膀,在房屋中飛了一圈,先是停留在那袋行囊上,又降落至窗前,朝著外麵清脆地鳴喚了兩聲。
薑小滿懂得這訊息,她三兩下穿好鞋子,披上外衫,又抓起仙笛胡亂塞進袖中。她吹了聲口哨,讓靈雀回到自己肩上,便急匆匆出了門。
來到屋外,她摸出笛子簡單吹奏了一段,替靈雀補了些靈氣。靈雀懂事地站在肩頭,努力吮吸著空氣中微弱的氣息,辨認著方向。
薑小滿輕輕揉揉靈雀機靈的小腦袋,親昵道:“月兒,你可得幫我尋到這個人呐,他關係到星兒的命。”
靈雀似乎聽懂了,更加賣力了。
薑小滿順著月兒啼鳴的方向,磕磕絆絆地一直走到了後山。白日裡看,這後山倒沒有夜裡那般荒涼,但野草灌木遍山蔓生,顯然已經好幾年無人打理。
怎的把她帶到後山來了?
這後山荒不見人的,據說還有片墳地,這可是死人呆的地方啊。
淩司辰他沒事吧……
越這樣想,她心中預感就越是不妙。
那靈雀跳到空中盤旋一圈,忽然啼叫起來,然後直直往西北方向衝去。
“月兒,等等!”
薑小滿趕緊追了上去。
往西北跑了不遠便是一處向下的滑坡,雜草有膝蓋那般高,四周儘是泥土和砂礫,蚊蟲成群、到處嗡嗡亂飛,放眼望去,亂糟糟一片。
靈雀停在了遠處一團草堆上空,開始盤旋啼鳴。
薑小滿眼尖,一眼便發現了倒在那草堆裡的少年。
他臉朝下趴著,一身黑衣又裹上泥土,掩埋在高高的雜草中,若不細看實在難以發現。
她大驚失色,“哎呀”叫了一聲,迅速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