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開來的遊擊隊缺乏有效的統一指揮和聯絡手段,前方的百人大隊被勢不可擋的南方聯軍屠殺了以後,出於本能,北方軍的民兵們從已經不再屬於自己的樹林當中跑了出來,在廣闊的內拉森林走廊上抱團,試圖以人數取得些許的優勢。
而這在一片混亂之中,正中了亞希伯恩二世的下懷。
被趕出來聚集、被打散;再被趕出來聚集、再被打散。
毫無軍團戰鬥經驗的亞希伯恩二世指揮下,南方聯軍毫無戰術或者戰略可言,而這也正是最可悲的地方。他們完全是以遠超對手的兵力直接壓製了過去,為了打遊擊戰,全軍過於分散的北方軍即便有著更加優秀的指揮官和軍官士官體係,在缺乏聯絡手段的情況下也完全沒有辦法重新聚集起來,形成能夠反擊的力量。
命運總是愛開惡質的玩笑,待到亞文內拉曆192年的7月11日時,在北方軍連續戰敗了一周足足敗退了82公裡有餘的情況下,戰場上的雙方內外,產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從四月初雙方展開這場戰爭以來,南方聯軍總體上的士氣在一係列的陰差陽錯之下,第一次反超了北方軍。
熱愛著自己的人民,擁有優秀的指揮官可靠的貴族和我們的賢者先生,這樣的愛德華無力改變自己麾下的民兵們喪失鬥誌的事實。而反倒是對於人民的生命毫不在乎的亞希伯恩二世,所指揮的南方聯軍高歌猛進,將北方軍打得連連敗退。
看似荒唐的這一切,其實個中緣由非常簡單。
精神上的熱血和認同感無法成為口糧,遺失了物資之後隻能靠山林吃飯,再從代哈特公爵領敗退之後南方村民的物資支援也斷絕了。一旦開始忍饑挨餓即便是奧托洛軍團這樣的軍隊也會狀態下滑,而這再加上精神上接連受挫,除了一開始在道沃夫伯格還能算得上順利以外,沒有一場戰鬥是輕鬆的。壓力一直都在積攢著,於七月所發生的這一串接連的戰敗,給予了它噴薄而出的缺口。
人人都渴望成功,即便戰果不屬於自己,對於南方聯軍的農民而言,勝利的滋味也依然是美好的。
因為這至少意味著他們還活著。
王子殿下是站在農民這邊的,這樣的事實他們隱約有所耳聞,但它改變不了兩軍敵對而他們又不敢反抗亞希伯恩二世的事實,所以“死的是他們好過我們”這樣的想法成為了潛意識中的共識。而在接連的勝利當中體會到了主宰他人生命的快感,多多少少也令這些一直飽受欺壓的人民獲得了發泄的渠道。
如此諷刺,南方聯軍原本存在的幾乎要吞噬其本身的巨大壓力,貴族和農民之間矛盾連連爆發在即,在亞希伯恩二世再度施以高壓逼迫整支軍隊前行的情況下,反而通過接連不斷的勝利得到了緩解;如此諷刺,愛德華嘔心瀝血為了農民的利益為了亞文內拉的未來而奮鬥,卻反而正是這些農民,因為愚鈍和奴性而無法理解他的苦衷,成為了他麵前最大的敵人。
北方軍的人心渙散了。
當南方聯軍的人開始以亞文內拉語的口音判斷敵我,開始專挑那些為了金錢加入北方軍的傭兵,以及洛安和西瓦利耶的難民這樣從外觀上好辨認的目標下手時,北方軍的內部無可避免地響起了互相指責的聲音。
本就存在的內部矛盾爆發的結果是整支軍隊進一步地四分五裂,傭兵們叛逃了,一去不返,接著是許多西瓦利耶的難民,沒有人有這個精力去統計每一次敗退之後有多少人逃跑,因為光是要維持餘下的那些人不離開,就已經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了。
原理是簡單的,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的來龍去脈,北方軍的高層可以輕易地推理出來。但痛苦的地方就在於,即便他們知道,卻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改變這一切。
全盤皆潰。
南方聯軍長驅直入,貴族們高高挺起胸膛滿麵自豪,北方軍在他們的眼裡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但這真的,就是所有的事實嗎?
7月12日,在退卻到了120公裡遠的地方,樹木已經逐漸開始稀疏起來的林地之中。
分明是品嘗了接連的敗退,我們的賢者先生以及愛德華王子,還有萊斯基大公等一眾實際下達指令的高層,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的愁雲。
存在的僅僅隻是平和與冷靜。
“渡鴉來了嗎。”亨利望向了愛德華,後者點了點頭,賢者以相同的動作回應,然後“噠”地一聲將他的手指點在了牛皮紙製成的地圖上。
“那麼就在這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