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王瓊便立刻責令,時任應天巡撫的李充嗣鎮守京口(鎮江)。
朱元璋本來想要同王布犁辯駁一二,結果按照他提的論點,現在自己還真的是無法反駁。
他決定回去就差人去探查一二這些糧長的問題,講道理那些糧長也早就該到家了,怎麼還沒有把受災情況以及戶數送上來?
“走了。”
朱元璋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直接拂袖而去。
待到人走了之後,王布犁笑了笑:
“郭主事幸虧是在刑部做事,若是讓他去戶部做事,怕是得搞亂一攤子。”
吳衛也捏著胡子:
“布犁啊,你就不該跟他說那些話,此人知曉許多戶部之事,怕是不甘心於想要在刑部坐冷板凳,估摸是想要走你的關係,去戶部呐。”
“他?”王布犁搖搖頭:“他對我多大的恩,給他去跑關係啊?
我覺得他還是待在刑部比較適合他。”
“為何?”
王布犁溜達了幾步,也算是活動了一二身體:“此人法家身上的味道很重。”
他見吳衛疑惑,又繼續解釋:
“法家有一個思想,那就是百姓根本就分不清楚善惡,所謂的善惡隻是一些人的工具,他也認為百姓是分不清楚好壞的,好與壞都該由他來決定。”
“你說的有點隱晦了。”
“確實是這樣。”王布犁雙手背後:“法家可以判斷所有人,但不包含君主。
他們定義百姓都是愚民,官吏都是潛在的貪官汙吏,讀書人都是潛在的腐儒。”
吳衛仔細回憶郭主事的話,發現他的言語當中確實是透露出這麼一個思想。
“至於方才與他的辯論,其實我也是詭辯罷了。”
王布犁想到這裡哼笑了一聲:
“秦始皇用法家,但法家大概是沒有國家強大之後,要對百姓有反哺的義務。
隻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大秦強大了,百姓就不會受到其餘國家的侵略,他們也就能受益。
但是大秦一統天下之後,百姓是不會受到其他國家的侵略,可百姓依舊要承當繁重的勞役,長此以往,老秦人如何能不反秦?”
“原來是這樣!”
其實王布犁說的也極為片麵。
總之法家是完全為帝王服務的,屬於帝王心術的一種。
但是前代的皇權並沒有得到完全的集中。
特彆是法家完全不限製君主。
比如君主喜歡大魚大肉,卻要求臣子吃青菜湯要節儉,那可就太操蛋了。
臣權也想要限製皇權。
所以皇權隻能與一些勢力進行共存,那儒家就能很好的附和這種共存的狀態。
尤其是法家並不會給平民什麼上升的渠道,他總是保持貴族就是貴族,平民就是平民,大抵是血統論的簇擁。
哪像儒家那麼雙標啊?
總會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再加上法家屬於擺明我要對百姓敲脂吸髓的剝削,特彆直接。
可儒家就不會這樣,懂得為自己進行包裝。
敲脂吸髓的事,做是可以做的。
但是你要懂得粉飾,懂得給蓋上一層遮羞布。
如此一來,大家才能成為體麵人!
當體麵人,是許多人一輩子的追求。
待到朱元璋快速穿過喜氣洋洋的縣衙眾人,直接返回馬車上,奔著皇宮而去。
蔣環可一直都盯著這位爺呢!
見天子麵色如此鐵青,真不知道駙馬爺他又說了什麼重話。
尤其這也不是蔣環第一次見朱元璋氣哄哄的走。
但天子依舊是要把女兒嫁給王布犁,這便讓蔣環這個知道內情的十分的不解。
皇帝怎麼回事?
咋還愛受女婿的氣來了?
朱元璋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胸膛起伏不定。
在一旁侍奉的毛驤大氣都不敢出。
“伱派人去受災地區暗中查探百姓受災情況,務必都要查個清楚,若是有人謊報災情,不用朕交代你。”
“臣明白。”毛驤連連應聲。
待到回了皇宮,朱元璋見兒子處理奏章越發熟練,心中怒氣稍微減弱了些。
朱標瞧著他爹這臉色,就知道又在王布犁那裡碰壁了。
待到檢校把今天的見聞都寫出來後,朱標連連驚歎:
“爹,王布犁他還懂帝王心術?”
他所言的法家思想朱標都是學過的,怎麼控製人。
“嗯。”
沉浸在工作當中朱元璋抬起頭:
“咱總算知道這小子師從哪家了,願不得進縣衙在刑房乾的風生水起。”
朱標抬頭看著他爹道:
“難不成王布犁他沿襲法家思維,是為了日後輔佐我的時候,影響我嗎?”
因為王布犁對於儒家的鄙視,朱標是能夠感受出來的。
聽聞他對國子監教授的那些學問很是不屑。
朱元璋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話,隻是給他解釋:
“用法家思想注定會成為朝中孤臣的,沒有人願意同他做朋友。
用好了就是你手中利器,用不好就會成為那些群臣攻擊你的缺口。”
對於王布犁將來能成為孤臣,朱元璋覺得是正常的。
這種人骨子裡有傲氣,怕是很難同彆人聊到一起去。
按照標兒的兒子繼承皇位後,大肆任用讀書人,提高他們的待遇。
打壓王布犁這種沒人照顧的孤臣,想必是十分正常的!
沒有人會為他說話,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筆,願不得他要勸老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