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生產的時候,宋家父母還跟他爸一塊兒在產房外守了半天,後來他出生了,一群人圍上他媽噓寒問暖,宋疏辭就在他旁邊爬來爬去,據說還頗為給麵兒地叫了他一聲“爸爸”。
當然,這些都是兩家人湊在一塊兒追憶往昔的時候說的話了,簡霧是不可能記得的,而宋疏辭本人更是拒不承認有這一回事,並且為了扳回一城,在小時候還無數次逼他叫爸爸,試圖收他當兒子。
直到簡霧的親爸爸去世。
他父親走得突然,他那會兒也才讀初三。於是宋疏辭就搬來了他家,每天陪他吃陪他睡陪他玩,幫著他走出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再後來,他也上高中了。
或許是青春期荷爾蒙躁動,高中讀了一段時間,宋疏辭忽然開始追求他。
他倆拉鋸戰了快一年,最後在宋疏辭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從竹馬正式升級成了戀人。
在一起七年,這段愛情遍布他的青春。
從簡霧的十七歲到二十四歲,從少年到成年,熬過了異地的思念、挺過了家庭的壓力、也抵擋過歲月的磋磨……
可最終卻在一次爭吵之後草率收場。
一晃四年。
簡霧很輕地“嘖”了一聲,有點無語自己這不懂事的大腦怎麼這麼喜歡追憶往昔。
他轉了個身,和宋疏辭成了背對背的姿勢,決定和這憶往昔的罪魁禍首劃清界限。
可大概是夜色漫長,五羥色胺分泌減少,他不僅睡不著,過往的碎片還走馬燈似的在他腦子裡麵播放,仿佛某些網頁裡應接不暇的小廣告,關都關不掉。
他拿頭撞了撞枕頭,有些煩躁地把宋疏辭的藥瓶擰開,決定放棄硬抗,直接用藥物解決問題。
然而等寫著艾司唑侖的白色小藥瓶被打開,簡霧才發現裡麵裝的根本就不是挽救失眠的藥片,而是幾顆五顏六色的小木頭珠子。
看樣子有點像今天宋疏辭在景區小攤上買的。
所以——
憤怒果然是低落最好的解藥,剛還有點eo的簡霧瞬間收回了那點愁緒,他清醒地反應過來:宋疏辭剛剛壓根沒準備吃藥。
那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憐樣子完全是裝給他看的!
服了。
簡霧用力擰上瓶蓋,扭頭狠狠地瞪了宋疏辭一眼,可惜後者無知無覺,還在美夢中酣睡。
他氣不打一處來,可又有點不忍心把宋疏辭弄醒,最後隻好憋著一股氣躺了下來。
沒了藥物幫忙入睡,簡霧隻好打開手機,想要通過外部的信息轉移注意力,讓他那顆過分活躍的大腦暫時不要再去想他和宋疏辭的過往。
可越是這種時候,網上那些瑣碎的信息越顯得無趣。
簡霧百無聊賴地把各種a分彆打開看了個遍,又把各大視頻軟件點開挨個審閱了一番,手裡看起來沒停,腦子裡卻像彈窗廣告似的,莫名奇妙地蹦出了他剛蹲在浴室門口不著寸縷地和宋疏辭兩兩相望的畫麵。
艸。
神經科學發展到今天怎麼還沒發展出來記憶刪除術。
他閉上眼睛努力揮散了畫麵,可回憶就像按下葫蘆浮起瓢,腦海裡的畫麵剛消失,聲音又響起來。
宋疏辭那句“接受到來自曾經的性伴侶的視覺刺激後出現勃起屬於正常生理現象”在他耳邊幽幽地回蕩著,仿佛安了個立體音響,沒完沒了。
大概是聽多了就逆反,簡霧再次懷疑起這句話的真實性來。
他又重新解鎖了手機,打開ncbi,調到ubd,把“erectiledysfunction”輸入了進去。
這個詞組本身是一種病症,而非某篇特定的研究型文獻的名字,故而搜索結果很多。
簡霧不知道宋疏辭說的是哪一篇,為了嚴謹,他把排在前麵的綜述都打開掃了一遍。
雖然這些文章的摘要看起來都和宋疏辭說的那句話沒什麼關係,但本著對宋疏辭的信任,簡霧還是堅持著打開了正文。
手機屏幕小不方便,加上他的英語還沒有達到能夠完全無障礙閱讀的水平,時不時還得依賴下翻譯。
就這樣艱難地看了兩個小時後,簡霧麵無表情地關掉手機,終於確信,果然,宋疏辭又在說瞎話糊弄他。
本來就煩得很,這幾篇文獻看下來,簡霧更氣了。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黑著臉望向宋疏辭,思考半晌,他選擇暫時地放下了心軟和善良。
青年在寂靜的夜色裡,默默地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放到了自己的下巴下麵,讓慘白的一束光順著他的下巴陰惻惻地打到他的臉上。
皮膚白的好處在此刻展現的淋漓儘致,加上他剛看完文獻那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怨氣,簡直是恐怖加倍。
他輕輕扯著宋疏辭的衣領,靠近他幽幽地低聲呼喚道:“宋疏辭……醒醒……宋疏辭……你醒醒……”
大概是因為睡夢中模模糊糊聽到了聲音,原本背對著他側睡的宋疏辭往後翻了個身,簡霧靠得太近沒來得及退,撐在床上的胳膊正好被宋疏辭撞了一下。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後者突然睜開了眼睛。
兩雙眼睛猝不及防地對視上,簡霧心虛地僵了一下,滲人的呼喚聲也卡在了喉嚨口。
沒想到就在他怔愣的瞬間,一股大力猛地襲來,簡霧隻來得及“啊”了一聲,宋疏辭就把他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