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京城的顯赫門第卻也不是隨隨便便締結姻親的。
挑來揀去,高不成低不就,謝玉翹今年十九歲了,依舊待字閨中。
“倒是連累了五姐姐。”謝明裳若有所思地側了下臉。“昨晚和嫂嫂一起送出去就好了。”
身邊的謝琅並不言語。
一路護送謝明裳到居住的小院,蘭夏和鹿鳴兩個貼身女使迎上來。
謝琅離彆前對謝明裳說了句:“你顧好自己。二叔那邊的事你不必管,家裡還有父親和我。”
“我曉得。阿兄也好好歇著。”
謝琅欲走,忽地又轉身回來:“對了,昨夜杜家具體情況如何,你和我詳細說說。”
謝明裳抬手掩了個嗬欠。“睡起來再詳說。”
“總之,我昨夜和杜二當麵說清了。杜家躲避謝家如瘟神,就如他家所願斷交。咱們謝家犯了事,又不是犯了賤,不必一趟又一趟地受他們鳥氣。”
心裡話說出來,昨夜梗在喉嚨的一口氣登時舒坦了。寢屋裡鴨絨軟衾拉開,帳子放下擋住日光,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等她睡眼惺忪地起身,居然跨過傍晚黑夜,直睡到第二日清晨。
這邊剛洗漱完畢,母親傳喚她去主院說話。
謝樞密使昨夜把自己關在書房熬了大半夜,此刻正在屋裡呼呼大睡,鼾聲隔著門縫傳出老遠去。
謝夫人已經用過早食,她兄長謝琅坐在下首,蘭夏立在旁邊回話。
謝夫人表情嚴肅,正和兒子商議著什麼。
見謝明裳進來,屋裡幾人齊齊閉了嘴。謝夫人揮揮手,示意蘭夏下去。
謝琅起身關門,屋裡隻剩下謝家人。
“你來的正好。昨日晨間你在外頭的事,蘭夏都說了。”
謝夫人淡淡道:“說你在酒樓包場等人,一個早上收了七八張請帖。帖子呢?昨天怎麼隻拿了賀小侯爺那一張出來?”
謝明裳早有準備。剛才進屋時蘭夏衝她猛打眼色,她早瞧見謝夫人手裡壓著倒扣的一摞眼熟帖子。
謝夫人麵無表情打開第一張,正好是林三郎林慕遠的帖子。
請帖在謝家兄妹麵前打開晃一晃,啪的合攏,被謝夫人扔在桌上。
“林相公和你們父親在朝中是有些交情的,怎的家風如此敗壞?林三郎去年求親不成,林謝兩家沒有聲張,合力把事壓下了。林三郎怎能不顧兩家顏麵,又下這等無恥帖子?”
謝琅把請帖拿過去,掃了幾眼署名和帖子裡的遣詞用句,唇線便繃住了。
“杜家知道麼?”他問謝明裳。
謝明裳照實答:“在酒樓等端儀時收到的。杜家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謝琅把整摞的請帖都拿近前,一張一張看過。藏在精致請帖裡的嘲諷言語突兀呈現麵前,他啪嗒關上帖子,片刻後又翻開去看末尾署名,
“……裕國公世子?”
“裕國公府,說起來也是京城有名的勳貴功臣……怎能對未出閣的小娘子做出嘲弄譏諷、落井下石的惡事。”
謝琅把整摞請帖整整齊齊碼好,問謝夫人道,
“娘這裡有沒有包袱?全包起來。兒子想請門外把守的常將軍通融通融,讓兒子今晚出門一趟,拿去給杜幼清,看他如何反應。”
謝夫人冷笑連連,“你指望那孫子能有什麼反應?當初這門親事,我就不想答應。都是你老子腦子糊塗,我們家好好的武將門第,偏要上趕著去抱他們清貴文官的臭腳!”
謝明裳看了眼低頭不語的謝琅,哭笑不得,“娘,說什麼呢。哥哥也是文官。”
謝夫人:“啊,琅兒,我可沒說你。”
謝琅道,“沒事,母親。兒子想去看看杜二的反應,若他不行,索性稟明父親,把明珠兒的婚退了。”
謝明裳微微一怔,扶著桌麵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蜷,又鬆開。
謝夫人轉怒為喜,連道幾聲:“好。”又轉頭觀察女兒的神色,“明珠兒,你覺得呢。”
謝明裳經過了昨夜,對杜家已經徹底死心,“退婚”二字入耳,更像是半空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要退便直接退吧。杜二多半不會見哥哥。”
話說到這裡,謝明裳自覺得已經交代清楚,坐在擺滿了粥菜的方桌前,正要用些早食,謝夫人卻眼神古怪地盯她,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謝明裳攪動著湯匙,深深地嗅一口,熟悉的鮮香氣息盈滿鼻尖,她滿足地品了品:“極鮮嫩的鱸魚豆腐羹,許久沒喝著了。娘大清早去廚房燉的?”
“湯勺放下,先把正事做了,少不了你的湯。”謝夫人嗔怪地拍她一下,在麵前攤開手掌:
“大長公主給的名單呢。拿來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