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蘿在入夜時分醒來。
她碧藍色的眼瞳來回轉動,自從主人離去後,再也沒有感受過這麼充沛的靈力,不由得扇動了兩下翅膀。
“碧蘿,你醒了?”
耳畔女聲溫和,碧蘿順著聲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她坐在窗台前看書,雪白的單衣裹著四肢,單薄的背,細細的頸,發不見任何裝飾,烏壓壓鋪了滿腰。
碧蘿盯著人出神,張嘴正欲叫人,就見扶熒起身接近。
這一下看得更加清楚,她麵容姣好清麗,一雙安靜的眉眼,如凝在湖中的月亮,漂亮,卻不如記憶之人那般生動。
“哪裡難受?”
扶熒指尖剛探過去,碧蘿一嘴咬上了她指腹,刹那間破了道口子,鮮血滲出,一滴接一滴墜在錦緞上。
她收回手,未見惱怒,隻是用帕子護住傷口,平靜地看著碧蘿。
碧蘿揮翅而起,還欲發起攻擊,這次卻給扶熒躲開了,她惱極,嘴裡嘰嘰喳喳重複:“什麼碧蘿?我又不叫碧蘿!我的名字是小籠包,你彆亂叫人!我主人呢!我要找我主人!你根本不是我的主人!”
這鳥兒叫的又細又尖,保不準會驚動宮外的人。
扶熒使念製止,那青鳥竟真的一個跟頭栽回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試著掙了掙,最終抵抗不過那股力。
碧蘿暗叫不妙,嘗試性地靈海周遊,竟真的在自己的身體裡感受到契印的存在,不是蘇映微先前下在身上的契印,而是新的!和另外一個人的魂契!
她明明已經和蘇映微定下了同命契,怎會再和另外一個人捆綁契約?
碧蘿天都塌了。
神獸傲性,她這鳳凰泉養出來的鳥兒更不是好惹的主,碧蘿當即把這一切都歸咎在扶熒身上,不管不顧地破罵起來,“誰準你與我強綁魂契的!你一個凡人怎配當我魂主!?你到底……到底使了什麼奸術!”
罵完,碧蘿又覺得不對。
她支棱起腦袋瓜,呆呆重複:“是啊,你區區凡人,怎能與我綁定?”
上古神獸都是開了三生眼的靈物,任何魑魅魍魎在它們這裡都無處遁形,這是魔尊和那些神道都修不來的本事。
碧蘿專心致誌探究著扶熒,很快注意到她額前的決明印,透過決明印,碧蘿又看到她的真身——那是一盞通體金澄的決明燈,其中裹著幾縷凡人破碎的魂魄。
“你、你可是與神燈相融了?”
說這話時,碧蘿眼瞳顫得厲害。
扶熒沒想到這鳥兒能一語道破,當即愣怔,神念驟然間泄了力,就在這鬆神的功夫,就被它逃開掌控,撲起翅羽騰空飛躍,順著窗欞飛出。
——不好!
扶熒反應過來壞了事,顧不上其他,拎著裙擺追了出去。
碧蘿一路跌跌撞撞飛得飛快,她熟記寧隨淵的氣味,這方向擺明是衝他過去的。
扶熒生怕壞事,不禁加快步伐。
眼瞧著那抹碧綠的小影子飛出滄瀾宮,穿越宮闈,涉過長廊,一直飛到令扶熒陌生的地方。
它飛得急,加上氣海虧虛,不留神便撞上一道結界,又被重重彈飛回來。
扶熒抓準機會,拔出發簪朝著碧落的方向飛射出去:“收!”
伴隨著短促倉皇的鳥鳴,碧蘿身影化作綠光,迅速收於玉簪當中。
那玉簪凝了神獸靈軀,外表作變,化作一根青燈樣式的魂器。
啪嗒。
簪子掉在腳畔,扶熒彎腰將之撿起。
碧蘿被關在裡麵動彈不得,一時間氣急敗壞:“你是個小偷!你竊我主神燈,又趁我不備強行與我綁定主仆契!若我找到九幽淵主,定要讓他懲戒你!放我出去——!”
它在裡麵一陣闖蕩,青燈墜發出陣陣嗡鳴。
扶熒捏著簪子,好言好語:“我從未竊過什麼,至於這魂契,也是為了救你不得已而為之。”
青鳥咒罵:“呸你個不得已為之!你以為我被關在那玉赤台,就當真對外麵的事一無所知嗎?外麵那些個女人貪圖富貴,仗著我主身殞,少不得想要頂替她身份的。其中不是沒有過不怕死的想要來玉赤台帶我出去,好讓寧隨淵相信她們的身份。不過不是死在了路上就是被淵主殺了。我看你和她們一樣,打的都是一個算盤!!”
她吵鬨不休,一口咬定扶熒不安好心。
扶熒太陽穴突突跳著,頭疼得厲害,她本想解釋兩句,奈何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一抬眼,便見一行兵衛朝這邊走來。
扶熒也罷了解釋的心思:從碧蘿十七年間的表現就能看出她對蘇映微用情頗深,此時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碧蘿現在氣頭上,更聽不進去。
“罷了,你先冷靜冷靜。”扶熒重新將青燈簪戴在發間,邊往前走,邊低聲警告,“但你若再不安分,就永遠彆想出來了。”
“你——!”
碧蘿氣急,本想再痛罵幾句,但又擔心扶熒真的不放她出來,硬生生歇了音兒,悶悶不樂地縮在魂簪裡生氣。
“此乃蘅境坪,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此時,那一行魔兵已行至跟前。
扶熒眸光有幾分閃爍,施施然行禮:“我現居滄瀾宮,受帝君之命前來蘅境坪。”
整個九幽的都知道帝君帶回一個神似帝君心上人的女子。
而駐守在祭台的士兵自然也接到消息:待婁金狗正位,獻祭其女。
雖然奇怪扶熒孤身前來,但有成風命令在先,他們也不敢貿然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