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隨我來。”兵守顧慮須臾,決定先帶扶熒進去。
扶熒頷首,跟在了幾人身後。
越過蘅境坪結界,便是一片布置的黑壓壓地祭台。
樹奇多,長得詭形怪狀,高低不一,樹上結著大小不同的黑色果子。
再往裡走,扶熒看見每棵樹上倒懸著一隻隻烏鳥,通體漆黑無膚,白骨連著白骨,筋肉貼著筋肉,定睛一看,每隻烏鳥懷裡都抱著個刺牢,準確來說,那刺牢是長在它們雙臂上的,如同十指交叉聚合起來的掌心,形同牢籠緊緊鎖著囚徒。
關押在指獄裡的皆為凡人道客,個個遍體鱗傷,瘦骨嶙峋。
扶熒還未從這詭譎的畫麵中出來,就聽一陣慘叫劃破祭林,視線順著慘聲過去,目睹關押在其中一個指獄的犯人被活活擠壓捏扁,化成一攤血水沒入泥土。
犯人死後,那烏鳥重新閉眼,收了十指,身體蜷成圓球,正是她來時,所見的那黑色的“樹果”。
這等殘相給扶熒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力,胃中作嘔,險些讓她吐出來。
指獄裡膽子大些的還在不服叫嚷,聲聲高昂——
“寧隨淵你個狗雜種!你不得好死!”
“你這等貨色苟存世間,早晚遭報應!”
“放我們出去——!”
“放我們回家!!”
上麵鬨作一團,接著又傳來幾下絞肉聲,最後全都消停了。
扶熒眼裡血紅一片,麵色卻較為慘白,她步伐虛浮,整個身軀都跟著發顫。
碧蘿見她恐懼,嘻嘻地諷道:“此乃九幽蘅境坪,又名懲戒林,懸在上麵的可都是淵主親手訓出來的獄骨烏,你若不想淪為這般下場,最好老實放我出去,與我解契,說不定我說幾句好話,淵主還能留你一條命。”
扶熒沒有說話。
她仰頭,目光恰巧與一雙眼睛對上。
那是個孩童。
年幼,約莫五六歲。
指獄會根據凡人體型來改變大小。
她整個空間比起旁邊的大人明顯小上許多,位置也低矮些。
小孩子向來會適應環境,不懂得恐懼為何物。
見扶熒正在看她,她眨眨眼,攤開掌心,裡麵是一朵皺皺巴巴,但被保存完好的小花。
蔫巴巴的小花,將逝的生命,猶如這裡每個人的命數。
扶熒不忍再看。
她閉上眼睛嘗試平複呼吸,過了良久才調整好情緒,一把拽住前麵的兵衛:“我要見寧隨淵。”
她直呼其名,嚇得小統領立馬瞪大眼睛。
“這……”
“你且退下吧。”
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青年瘦高,麵容清俊,約莫二十來歲,與這血腥的祭林格格不入。
“成風大人。”
幾個魔兵畢恭畢敬行禮。
成風揮揮手:“去吧,我來處理。”
“是。”
待兵衛退下,成風一改冷漠,朝扶熒笑得爽朗:“此處汙穢之地,可彆冒犯了扶熒姑娘,不妨先隨在下出去?”
扶熒不允,“我要見寧隨淵。”
成風這下難辦了。
寧隨淵對扶熒擅闖蘅境坪的事並不知情,距離婁金狗歸位還有三日,眼下被她闖了祭台,還看到了祭林慘狀……
她若不是蘇映微轉世還好說;若是,怕日後會對帝君心存芥蒂。
想到這裡,成風笑得更加親和:“不瞞扶熒姑娘,帝君事務眾多,怕……”
扶熒懶得廢話。
繞過成風直接進到祭林最深處。
與想象中高聳的祭台不同,正中是一片被八根符柱包圍起來的圓潭。
——水潭平靜不見底,水波瀲灩,幽光現現。
扶熒對成風說:“寧隨淵留我,無非是想證我魂魄真假;既然如此,何必多等。”
成風微怔。
“帝君,您意下如何?”
扶熒扭頭,視線越過成風,來到他身後。
寧隨淵立在烏影之下,神色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