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隨環境而生的藥草不在少數。
扶熒大概明白那群魔兵是如何中計的了——九幽本是陰冷之地,魔修大多是寒陰之體,若良藥入身,當時不覺,久而久之自成毒藥。
她垂著眸子若有所思。
春藤子,玉蜂漿,鬼牙草,這些都是以上描述的藥類。
若是能確定其中某一種,就能縮小範圍,找到那批魔兵中的到底是什麼蠱毒。
扶熒轉身回到寢舍。
她要等今日蠱毒發作,隻有了解了症狀,才能正確分辨。
太華宮地廣人稀,扶熒托福,一個人占了間獨院。
院子不算大,但清淨,無人打擾,更方便她辨毒。
她點著燈燭,細細數著從服藥到現在的時間。
按理說慢性毒藥的發作時間是十二個時辰,因為決明印護身,硬生生推後了兩個時辰。
扶熒有些後悔。
早知決明印的作用,應該再找寧隨淵多要一瓶,倘若症狀微弱,也會影響判斷。
然而她顯然是高看了寧隨淵。
時候一到,腹中就傳來劇烈的絞痛,從疼痛程度來看,那瓶毒藥的用量是十成十的。
扶熒提過紙筆,在上麵寫下時間,症狀,再細細感知著那絞痛,一筆一劃寫下——【絞痛,間接發作。】
她又強撐著拿起鏡子,先看舌苔,再翻看眼皮。
隨後舔上手背,低嗅口腔是否有異味。
確定一番,扶熒繼續記:【舌苔發白,眼相無異,喉發苦。】
這是標準的寒毒之相。
困意很快席卷而來。
扶熒支撐不住,對碧蘿叮囑一番:“我怕是要昏睡了,若我昏睡時有嘔吐之相,你定要將我翻身過來。”扶熒不放心,二次交代,“再麻煩你幫我清理乾淨,最好留下一塊,免得我錯過症狀,日後不好尋藥。”
碧蘿:“???”
碧蘿:“!!!!”
大姐,你都要死了啊!!!
滿腔槽意無從傾訴,碧蘿眼睜睜看著扶熒跌回到床上。
她真怕扶熒死了,顧不上扶熒先前不能露形的叮囑,急忙化作人形小跑過去,拍拍她臉蛋,“你還醒著沒?”
女孩皮膚滾燙,泛著極為不正常的潮紅。
碧蘿本想關切幾句,轉而一想——這是太華宮,她要是借此機會找到賀觀瀾……
碧蘿眼睛一亮,當即就要跑出去。
然而下一秒,契印自頸後亮起,強行拖拽著碧蘿倒在扶熒腳邊。
她瞠目結舌瞪著眼,一抬頭對上扶熒迷蒙卻滿含嘲弄的眼神。
扶熒還撐著一口氣:“找誰?賀觀瀾?”她譏諷,“彆說賀觀瀾正在閉關修行,就算你真能見到他,你又以為他真的會向著你?”
被戳破的尷尬讓碧蘿不甘心地嗆聲回去:“你、你怎知他不會向著我?!”
“嗬。”扶熒扶著額坐起來,腦門燙得厲害,胃中泛嘔,卻了無嘔吐得欲望,“他要是真的在乎,早在你墜落天明川時就將你帶回去了,哪還輪得到寧隨淵。”
扶熒警告她:“碧蘿,我留你並非我慈悲;如今契印結在你身上,不管你願不願,你都要永遠捆著我了;第一次是給你機會,這次是警告,你若再三背主,我隻會利用這契印殺了你。”
她嗓音冷的厲害,明明是恬靜一張麵,卻讓碧蘿感覺到難以抗拒的威意。
彼此沉默之下,碧蘿安安靜靜坐回了扶熒腳邊。
扶熒長呼口氣,重新躺下。
她生性寧靜,不善與人爭論錯對;前世的時候不管遇到什麼,都有沈應舟替她出麵,在前麵頂著;便是真有惡極的病患除了開為難,也有沈應舟為她擔著。
就算操心也根本輪不到扶熒。
也許她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良善。
最起碼普通人不會這般欺負一隻死了主人的鳥兒。
可她處境艱難,孤立無援。
這裡不是她和父親的藥房,所麵對的也不再是脾氣不好的病者,更不會再有一個沈應舟站出來,無論何時地保護她。
她隻有自己了,也隻能靠自己了。
扶熒背對著碧蘿:“你沒了主人,我也沒了親人,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比起依靠那些個所謂的淵主仙司,你不妨試著信信我。”
扶熒說:“我不會拋下你的。”
說完,她沉沉昏睡過去。
碧蘿凝望著她單薄的背影,隔著薄薄的光影,恍然間想起蘇映微在時。
小青鳥此刻才深切地意識到,長相伴,不過是她心血來潮的玩笑話。
——小鳥確實被拋棄了。
碧蘿雙手環抱住自己,再也沒忍住,低低啜泣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