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結束後,血狄族人們拍著手,載歌載舞。暉光之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笑。
“這些草原人舞蹈真快樂啊!”蘇合在林昭昭身邊左顧右看,“您瞧啊!那個女人好厲害,頭上頂著碗還能翩翩起舞,她跳得真好看。”
林昭昭望去,一眼便看見了那個蘇合口中身段窈窕、舞姿有力的血狄少女。她穿著灰粉色的袍衣,雙臂舞動如水蛇一般靈活,明眸皓齒,一顰一笑猶如草原上盛開的山丹花。
“是她。”林昭昭瞧著那張惹人憐愛的笑臉,忽然想起這個少女的身份。
血狄族能歌善舞的美人,草原之花,旭烈格爾的表妹,其其格。
上一世他深居簡出,草原上大部分人都沒打過交道,也記不清楚。
之所以會對這名為其其格的少女印象深刻,主要是因為上一世對方為了能嫁給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想做旭烈格爾的妾室,曾經用匕首抵過林昭昭的脖子。
好好的姑娘居然為了給個蠻子做妾乾出這樣的事……當時林昭昭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畢竟就算是在大夏,給富貴人家當姨娘也不是多麼體麵的事情。
後來當他慢慢了解這片草原,知道在這文化匱乏的地方,很多男人都將女人當作生育的工具看待,甚至肆意掠奪,而像旭烈格爾這樣尊重伴侶意願的男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這些女人們看上去被好好保護著,在戰爭中遇襲也不會被殺,但實則就像被圈養的牛羊處境窘迫,根本沒有自由可言。
所以在她們看來,占著草原最勇猛最優秀的男人卻任性妄為,絲毫不儘妻子的責任,上一世的林昭昭簡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罪大惡極。
林昭昭還在想著陳年舊事,阿古蘇已經推著他來到篝火邊,想讓他與族人們一起舞蹈。
“……”
讀過十年的聖賢書,當過十年的病秧子,林昭昭身體僵硬得很。但周圍的人都跳得起勁兒,他也隻能學著樣子擺兩下自己的手臂。
頂著彩碗的少女旋轉著裙擺來到他的麵前,她高昂著下巴,用眼神在林昭昭上上下下掃視一遍。
“你們中原人跳舞可真難看。”
被小姑娘找了茬,林昭昭也不生氣好,溫聲說:“我不會跳,確實沒有你跳得好看。”
像是沒想到林昭昭會說血狄語,又像是沒想到林昭昭會如此坦率地誇讚自己,其其格明顯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以為是太吵了少女沒聽清,林昭昭勾了下唇:“我說你跳得好看。”
“彆、彆以為……你長得好看就了不起!”看著林昭昭溫潤如玉的麵容,其其格麵頰一陣漲熱,心跟著亂成一團,連帶著頭上的碗也在慌亂間摔落到了地上。
“啊——!”
哢嚓一聲脆響,彩碗被摔得四分五裂。
“其其格,你在乾什麼?”聽到動靜,阿古蘇連忙走過來,“你居然把首領和夫人祈福用的彩碗給打碎了!”
“我——”其其格怔住了,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見起了事端,一直盯著這邊動靜的男人也大步走了過來。
沒等林昭昭反應,已經有人擋在了他和其其格中間。
旭烈格爾眼神暗了暗。
“首領,我不是故意的!”其其格仰頭看著男人麵無表情的臉,語氣委屈又激動。
旭烈格爾:“離開這裡。”
男人冰冷的視線讓其其格身體發抖,她又憤又惱,用力瞪了林昭昭一眼,抬手就要推人:“都怪你!”
旭烈格爾一把捏住了其其格的手腕,也不知憐香惜玉,往旁側一拽便將少女推倒在了地上。
林昭昭驚訝,沒想到旭烈格爾居然會對女人動手。
其其格跌坐在地上,咬著牙眼裡含著淚,幾乎要哭出來了。
旭烈格爾沉聲命令:“把她帶出去。”
“你們彆碰我!我自己會走!”很快就有兩個人馬大的漢子走了出來,一左一右將其其格拽起來,帶離了這裡。
“沒事吧,有傷著哪嗎?”旭烈格爾轉過頭,林昭昭眼神空空像是受到了驚嚇,讓人瞧著心疼。
林昭昭搖了搖頭:“那個女孩會被帶去哪裡?”
“我會將她送回她阿爹的部族。”旭烈格爾頓了頓,看向林昭昭,“你想怎麼處置她?”
“你如果問我,我是覺得打碎個碗而已,無需特彆苛責,再說她也不是故意的。”林昭昭說,“況且在我們中原碗碎了不算什麼壞事,大家都會說‘歲歲平安’,幫忙消災之類的。”
“可她還想動手傷你……”旭烈格爾冷聲說。
“一個小姑娘手上能有多少力氣,就算被推搡一下也沒什麼事。”林昭昭不以為意。
“你也是個小姑娘。”旭烈格爾皺眉,“而且女人也有強有弱,其其格七歲就能訓馬,她和你不一樣。”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看起來比這小姑娘還弱嗎?”林昭昭嘴角僵硬地抽了抽,暗罵臭蠻子說話太欠!
真是笑話。
就算是男扮女裝,他林昭昭本身也是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連個草原婦孺都比不過呢!
旭烈格爾沉默了,在他眼裡,林昭昭裙擺下的腿恐怕都沒有其其格的臂膀結實有力。若真論兩人打起來是什麼結果,那其其格的勝利是毫無懸念的。
旭烈格爾不會說謊,但瞧著林昭昭一本正經的神情,某種本能讓他選擇閉口不言。
“嗬。”林昭昭被氣笑了。
中原男兒的自尊被這一陣沉默狠狠刺痛了。心懷不悅的林昭昭抬腳踢了下某人的腿肚子。
結果忘記自己腳上磨破的傷口還沒愈合,一腳踢下去沒傷到彆人,反而痛得自己到倒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