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循著哭聲找了過去,來到河水邊緣,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在雜草叢生的河岸旁,他看見了一個女人,穿著血狄的裙裝,黑色發辮垂在臉兩邊。她將雙手捂住麵頰,肩膀輕輕顫抖著。
“……”林昭昭和蘇合麵麵相覷,若是真碰見女鬼就算了,他們兩還能掉頭就跑。
可這大半夜的碰見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們無法做到置之不理。
“這位姑娘……你……沒事吧……”林昭昭稍微走近了些,一開口就意識到自己說了句沒用的話。
女人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當她看清林昭昭的臉後,頓時就像失了神,一動不動。
“你還好嗎?”林昭昭小心翼翼地問。
“首、首領夫人!”女人終於反應了過來,慌慌張張站起來,身子搖搖欲墜。
“哎,小心!”林昭昭也是被女人嚇了一跳,生怕對方想不開,“姑娘,河邊濕滑啊,你要是遇到什麼難事你同我說,我們先到邊上去可好?”
“啊,嗯,好。”女人愣神,用力抹去臉上的淚痕。雖不知林昭昭的意思,但還是聽話跟上。
“你是血狄的,你叫什麼名字?”
“夫人,我叫薩日莎。”
薩日莎這名字聽得耳熟,但林昭昭記憶裡沒有關於女人的印象。
蘇合給兩人生了個火,林昭昭搓了搓發涼的手。草原上沒了太陽就冷起來了,他體質又偏寒,所以一入秋他幾乎是手爐時時不能離手的。
“你也想捂一捂嗎?”見薩日莎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看,林昭昭以為對方也手冷。
“不、不不用。”薩日莎連忙擺手,“我不冷的。我剛剛隻是在看夫人您的手。”
“我的手?”林昭昭低頭不解,“我的手是有什麼不妥的嗎?”
“沒有任何不妥。”薩日莎搖頭,“是夫人的手太漂亮了,又細又長,白皙得像水煮過的雞蛋。”
麵對薩日莎真心的讚美,林昭昭愣了一下。前生今世他都沒怎麼和女子聊過天,不太懂女子的小心思,隻能想到什麼回什麼。
總之,彆人誇你,你也要誇回去,有來有往的道理林昭昭還是明白的。就像過去私塾裡大家湊一起吟詩作對,彆管人家怎麼評價自己,他都回回“哪裡哪裡,還是某兄你寫得妙啊”一樣。
他想女人聊天大致也是如此流程。
“哪裡哪裡,你的手也很漂亮啊。”林昭昭微笑著說。
薩日莎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因為剛剛在冰冷的河水裡替兄弟衝洗布料上的汙血,她的十指又紅又腫,像十根粗細不一的蘿卜。
自覺形穢。
薩日莎有些窘迫地將手指全都蜷縮起來。
看著女人尷尬不安的模樣,林昭昭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可他實在不知道該和薩日莎說點什麼才能寬慰對方。
“其實……我十分仰慕夫人您,從第一眼看見您我就被您的容貌深深吸引了。當時我就在想,原來世上居然還有像您這樣美麗純潔的女子。”薩日莎低聲說,“和您相比,我連自稱女人都感到十分慚愧。”
林昭昭嘴角僵硬上揚,不知該用什麼表情。
聽著前兩句他差點以為這個叫薩日莎的血狄女子對他一見鐘情,結果越往後聽他內心越是五味雜陳。
或許他的臉是有些男生女相,雌雄莫辨了,但應該不至於能讓一個花季少女自卑到連女人都不敢做的地步吧。
林昭昭無法理解。若按薩日莎口中的道理,那他見到旭烈格爾的第一眼,豈不是就該愧疚難當,然後揮刀自宮嗎?
“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無論怎麼的關係,以色侍人,終不會長久。”林昭昭看向薩日莎真心勸誡,“人不可貌相,誰都有彆人無可替代的長處。”
林昭昭也有著天下讀書人共同的臭毛病,一說起話就忍不住長篇大論,引經據典。這還是因為血狄語翻譯實在冗長不便,林昭昭有意克製過自己口舌的結果。
薩日莎呆愣地眨了眨眼,也不知聽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