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被叫起後就在原地站著,整個人身體緊繃著,臉色發白。
攸寧叫人給他端了碗熱茶,頂著他哀求的目光說:“你先彆自個兒嚇自個兒了,要真叫人發現了,我肯定不會放著你不管。”
有了她這句話,富貴好像得了救命稻草般,整個人肉眼可見放鬆了。
他能夠想到的,攸寧自然也能想到。
富貴和那邊的太監雖然受不同主子使喚,但到底是歸屬圍房的,事情一旦叫人知道了,他們四個一個都逃不了。
就是最後審出來的結果是富貴沒摻和,但也早被慎刑司那邊用了幾頓刑,豎著進去,躺著出來,到時候差事肯定是沒了,運氣好點能養好身子繼續當差,運氣不好,落下個殘疾什麼的,不會有主子肯要他,隻好被打發去做臟活累活。
是能從慎刑司安然無恙出來,可是沾染上這事兒,他哪敢再跟著去伺候主子?
就算主子再心軟,他也沒有這個膽子。
說到底,都怪那幫孫子利欲熏心,什麼東西也敢收!
富貴又氣又恨地想著,今夜回去把那幾個捂死了算了,惹出這檔子事兒來,平白擋了他的青雲路!
攸寧倒是沒在意他的怨憤,而是想到了一個算不上好,但也許能躲過一劫的解決法子。
她道:“樹挪死,人挪活,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不如趁這時候另謀個差事,也能躲過這一遭。”
話音剛落,就見富貴和桂娘眼睛裡亮起光來。
桂娘雖然和富貴交情一般,但是看在都是忠心為主子的份上,自然也不希望這麼一個得用的太監就這麼沒了。
聽了攸寧這話,她這才從驚惶中清醒過來,拍拍胸口笑道:“主子說的對啊,這會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咱們乾什麼在這自己嚇自己?”
富貴也頓時看到了生的希望,此時已經是熱淚盈眶,要不是旁邊六娘攔著,準又要哐哐狠磕上幾個頭。
“主子對奴才,可真是再造之恩呐”
他這回是哽咽著說的,剛剛害怕不敢掉的眼淚,此時也大滴大滴落了下來,瞧著很有幾分可憐勁。
“奴才就算是在外頭,也絕不敢忘了主子,但凡您一句話,我就是豁出去這條命都不敢不遵的。”
桂娘過去“呸”了一聲,嫌棄道:“在主子跟前胡說什麼?就算你出去了,也還是我們這的人,要真有什麼差事,你彆推脫就是了。”
富貴恢複了先前的老實樣子,忙說不敢,又說起自己先前照顧過的一個小太監,現在算是他徒弟,叫安樂,現如今在鹹和右門外麵做著掃地的活兒,就是攸寧這邊圍房後麵的一個門,他可以幫著傳個話。
這也算是表忠心了,攸寧自然也不會吝嗇,先取了五兩銀子給他,讓他早些尋個彆處差事,又表示若是日後還有困難,也來找她就是。
解決了富貴的事情,攸寧就開始讓桂娘和六娘跟著她做賬本,順便理清庫房裡的東西。
不查還真不知道,她這裡有兩隻茶杯和一隻碟子損壞了。
損壞的茶具是封答應時內務府送來的,相當於是答應身份的一種象征,和普通的茶具還不一樣。按例要報給內務府,然後領新的來用。但是攸寧早前自掏腰包買了一套喜歡的杯具,這些就被忘在腦後了。
要是哪天不小心把碎片丟了,去了內務府就領不來新的,說起來又是樁麻煩事。
其餘的她清點過,也按著她自己原先記錄的本子對照了,沒有冬休丟失或者損壞,這才放下了一顆心。
畢竟那些太監手裡的東西,還真有可能是他們偷過來的,但是扯上這些事,又是和名譽有關的,就是有理也說不清,還是儘量不要沾染為妙。
桂娘說嬪妃一般在圍房住不了多久,就得搬去後宮,她估摸著自己也差不多,至多再有個把月就該搬走了,到時候富貴要是願意,她再把人調回來就行。
其實不把富貴調走也行,這事兒不一定會叫人發現,但是她殘存的良心讓她不想拿彆人的命賭。
何況,富貴這次的提醒確實也讓她繃緊了弦,要不是他提醒,她哪能想到宮裡還會有這樣的事情,而且就離她那麼近?
攸寧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賬本樣式,叫人做了三本厚冊子來,其中兩本用來記錄收入和支出,支出那本交給了桂娘,收入則是攸寧自己收著,定期核對。
另一本則是用來記錄庫房裡的擺件,以及衣服首飾之類,何日拿出使用,何日歸入庫房,然後固定日期清點,避免丟失,本子歸攸寧管,差事則交給六娘,也算是鍛煉一下她。
辦法雖然粗糙,但應付她現在這些家當就已經足夠了。
桂娘和六娘自然是各種奉承她,能想出這麼精妙的法子,不過攸寧沒覺得有什麼。
記賬這玩意兒古人估計早就會了,不光會,可能他們的記賬方法自己都不會用,非要說的話,也是桂娘她們比較的沒見識
這讓攸寧更加堅定了帶著她倆一齊認字讀書的想法。
之後很快,富貴就找了人調去彆的地方,在乾清宮不遠處的空置宮殿裡,是處閒差。
而攸寧也在提心吊膽了幾天後,發現確實沒發生什麼,心情才放鬆下來。
期間伴駕的時候,由於不認識一些繁體字而被皇上認為她不識字,然後寫出來的大字慘遭皇上笑話之類的事情就不再多說,自然,她也不知道正是這些事情,更讓皇上認定她是個腦袋空空的‘傻子’。
雖然‘傻子’其實略帶戲謔。
就算她知道了也沒什麼,因為對皇上來說,其實大部分人在他眼裡都不是很聰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