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如妖冶的紅綢,在仁濟醫院哥特式尖頂上肆意折射出妖異的紅,那紅刺得葉銘的眼睛微微發疼。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風衣內袋的琥珀藥瓶,藥瓶光滑的表麵帶著一絲涼意,順著指尖傳了過來。
滕婉突然扯住他袖口,那動作帶著一絲急切,旗袍下擺像靈動的魚尾般掠過青磚牆上的神秘圖騰。
她湊近葉銘,輕聲說道:“這藥瓶的德文標簽,是趙醫生專屬的封蠟紋。”那溫熱的氣息拂過葉銘的耳畔。
兩人踩著梧桐落葉拐進法租界後巷時,路燈恰好被烏雲吞沒。
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秘密。
黑暗瞬間將他們包裹,四周的空氣仿佛也變得濃稠起來。
鑄鐵門牌上“病理科趙”的銘牌被雨水泡得發脹,字跡有些模糊不清。
滕婉叩門的手指突然懸在半空,一股刺鼻的氣味從門縫裡鑽了出來,那是腐殖質氣味裹著消毒水的味道,像具正在融化的屍體,熏得她鼻子一陣發酸。
“彆碰門環。”葉銘壓低聲音說道,他的瑞士軍刀尖挑開銅鎖,刀刃上殘留的淡紫色霧氣突然在鎖孔裡嘶嘶作響,那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是某種神秘力量的警告。
門內傳來玻璃器皿碰撞的脆響,如同清脆的鈴聲在寂靜中回蕩。
白大褂染著褐色汙漬的男人逆光而立,手術鉗還夾著半片發黑的肺葉,那肺葉的顏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瘮人。
趙醫生將肺葉扔進福爾馬林池,池水泛起一圈圈漣漪,倒映出他眉骨處的刀疤。
他冷冷地說道:“《申報》記者和來曆不明的先生,我這裡不賣阿司匹林。”說著,他刻意用沾滿屍斑的手推了推金絲眼鏡,鏡腿纏著的繃帶正滲出黃水,那惡心的畫麵讓葉銘不禁皺了皺眉頭。
滕婉的發卡突然在掌心跳動,那震動感清晰可感。
微型鏡頭自動對準解剖台,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葉銘按住她手腕,目光掠過牆上泛黃的驗屍報告。
他在心裡思索著:死者指甲縫的靛藍纖維,很可能是船用防水帆布,這種帆布質地特殊,顏色和紋理都有獨特之處。
於是他說道:“死者指甲縫的靛藍纖維,趙醫生沒發現是船用防水帆布?”他話音未落,趙醫生的手術刀已抵在他喉間,刀麵冰冷刺骨,映出驗屍報告某處被紅筆圈住的空白。
解剖室忽明忽暗的鎢絲燈下,三人的影子在標本罐上扭曲成猙獰的形狀,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燈光閃爍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低地啜泣。
葉銘緩緩展開染血稿紙,德文標簽在潮濕空氣裡顯出新字跡:“磺胺嘧啶結晶需要船用冰櫃保存。”他指尖輕點報告上被忽略的屍斑形態,心中想著:潮汐性屍斑是由於屍體在特定環境下受到潮汐影響形成的,這說明屍體在碼頭倉庫停留過。
於是他說道:“潮汐性屍斑,說明屍體在碼頭倉庫停留過——趙醫生故意漏寫的吧?”
標本罐裡的胎兒忽然睜開眼睛,那空洞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
趙醫生猛地掀開牆上的聖母像,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暗格裡泛著屍臭的檔案袋滑落,那股惡臭撲麵而來,讓人幾乎窒息。
最新驗屍報告顯示七具屍體腳底都有船錨狀灼痕。
滕婉突然用發卡撬開地板夾層,二十三個貼著德文標簽的琥珀藥瓶正在幽綠冷光中詭異地冒泡,那氣泡破裂的聲音,仿佛是詭異的笑聲。
“法租界三號碼頭,廢棄冰廠地下二層。”趙醫生摘掉眼鏡擦拭,鏡片後的瞳孔突然縮成針尖,“那些船錨印記會在月圓夜變成”窗外驟起的汽笛聲吞沒了後半句,那汽笛聲尖銳而悠長,仿佛是命運的召喚。
他迅速將某個金屬物件塞進葉銘口袋,觸感像浸過屍油的指南針,冰冷而黏膩。
兩人衝進夜霧時,滕婉旗袍盤扣勾住了葉銘的懷表鏈。
表蓋彈開的刹那,月光照亮表盤內側刻著的德文醫囑——那分明是趙醫生手術刀柄上的花紋。
她剛要開口,葉銘突然捂住她嘴,潮濕的磚牆上正緩緩浮現用血畫的船錨符號,那血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豔,仿佛還帶著一絲溫熱。
三號碼頭的探照燈將冰廠鐵門照得慘白,葉銘摸到門鎖殘留的體溫,那溫度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的體溫,倒像是某種邪惡力量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