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是個天生當鐵匠的好材料,不過當了半年學徒,不僅進步迅速,而且他為人活潑,很能來事,為鐵器廠拉來不少生意,在整個王家鐵器廠的後生中,他是第一個有資格自己開爐的夥計。
他熱愛打鐵這門營生,而且他堅信,自己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好鐵匠。
可他現在卻憂心忡忡的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痛打一頓外加掃地出門——因為貪圖江笑書的一兩銀子,自己把他們一行人介紹到了鐵王那裡,可之後老張頭來“看熱鬨”,一席話畢,當真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
“小白臉,”夥計小何小聲咒罵:
“一兩銀子就把我賣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心不在焉,卻未發現,鐵器廠內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鐵匠們的討論聲不知為何已全部停了,諾大個鐵器廠中,隻有他自以為很輕聲的自言自語:
“我就不該把你們引到鐵王那裡去,他若是知道我……”
“好小子!”一聲短促的爆喝自門口傳來,嚇得小何一個激靈,他當然認得這是誰的聲音——正是他此時最怕的巴郡鐵王。
王鐵攜著王勁威站在門口,知曉他們父子不和的鐵匠們有些詫異,可看見他們身後的三個年輕人後,眾人的目光便又轉移了過去——生著狐媚眼的英俊公子,異族長相的農家青年,還有一個精致的好像瓷娃娃一般的少女,眾人看著這個如同畫中走出的亭亭少女,個個都莫名的開心了起來。
說來奇怪,她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明明小得恰如其分,卻讓整間屋子的人都開出了笑容。
除了夥計小何以外。
他自顧自幽怨的盯著那個生著狐媚眼的青年,心中“臭小白臉”“死小白臉”已不知罵了多少遍……
“小子,聽你這麼一說,他們原來是你引見的?”王鐵聲如洪鐘,眾人的目光紛紛向小何看去。
“我……不是……”在這之前,小何已預想過幾百次這個場景,可那幾百套說辭此時卻被梗在了舌根,他軟軟的道:
“那個,是……我……”
“到底是不是?”王鐵有些不耐煩,轉頭向江笑書:
“是他麼?”
江笑書笑著點了點頭。
可這個笑容在夥計小何的眼中簡直比地獄裡的青麵獠牙魔鬼還要邪惡,他顫巍巍的抬起手指,指向這個把自己害慘了的小白臉:
“你、你這小白……”
話未說完,王鐵已大步走了上來,一把扶住險些軟倒的小何,大大咧咧的道:
“說吧。”
“說?”小何打量著鐵王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胳膊,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哭喪著臉道:
“我還沒娶媳婦,彆,彆打臉……”
“什麼亂七八糟的?”王鐵搖了搖夥計小何:
“小子,你清醒些,你是老子的大恩人,誰敢打你的臉?說吧,想要什麼回報?銀子?地契?對了,你說媳婦是吧,要不要我幫你說個媳婦……”
夥計小何愣住了。
王鐵這時看見了小何身後的鐵坯,有些驚奇的問道:
“這是哪個師傅的手藝?”
隻見這塊鐵坯勻稱規整、渾然一體,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可手法卻甚是陌生,故而王鐵有此一問。
“這是他自己打的。”一旁的人提醒道。
“哦,你就是那個何安平?”王鐵立刻反應過來:
“他們給我說出了個挺不錯的學徒,半年不到自己開爐了,原來就是你小子呀。”
何安平已經越發糊塗了,但自己的名字他還是記得清的,於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那不是湊巧了?”王鐵大手一揮:
“這樣,我收你做親傳弟子,好好的學,以後藝成了,銀子、房子、媳婦,自己去掙去……”
“啊?”何安平驚得下巴都要落在了地上。
“怎麼了,你不喜歡打鐵麼?”王鐵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很喜歡,可是,”何安平張口結舌,指向王勁威:
“那,那勁威哥他……”
“他啊?”王鐵擺擺手:
“他是做廚神的料子,乾嘛來硬學打鐵?我已經把他逐出門牆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大弟子了,怎麼樣?”
何安平萬萬想不到此等好運竟會落在自己頭上,他連忙躬身道:
“謝,謝鐵王……”
王鐵聞言,二話不說便朝他腿上踢了一腳:
“你叫我什麼?”
何安平立刻會意,納頭便拜:
“謝師父,謝師父。”
王鐵站在原地,靜靜等他行完拜師禮,這才將他扶起:
“安平,你是個打鐵的好材料,要好好的學啊,將來王勁威成了廚神,你要是還沒成為鐵王,被他比了下去,瞧我不掄起錘子砸死你!”
說罷,王鐵示威似的舉起了拳頭。
“王鐵大叔,你的錘子在後山呢,彆總想著砸人啦。”柳伶薇笑吟吟的作揖:
“恭喜王鐵大叔喜收愛徒,恭喜何大哥得遇名師。”
鐵器廠眾人也反應了過來,紛紛上前道賀:
“恭喜鐵王。”
“名師高徒啊……”
“小何,有出息了啊!”
“恭喜恭喜。”
何安平在眾人的簇擁下,傻傻的笑出了聲,擁擠的人潮中,一對狐狸一樣的眼睛,朝他動了動眉頭,何安平讀出了其中的意思:
“怎麼樣,我這個小白臉似乎也沒那麼可惡吧?”
何安平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