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咚咚,各營將領魚貫入賬。
看到帳中的屍體,再看到垂手侍立在欽差案前的李孝逸,大夥不由麵麵相覷。
馮靖心裡清楚,這些將領中不乏悍勇嗜血的亡命之徒,更不乏李孝逸多年培植的親信,如果拿捏不好,這些貨腦子一熱不定會乾出什麼出格之事!
待各營將領甫一站定,馮靖便先聲奪人:
“黑齒常將軍的右路軍已在金陵大破叛軍,徐敬業正奪路奔命倉皇逃竄。大勢之下,我軍當麵之敵已成驚弓之鳥,此我軍大破賊軍之最佳時機!本欽差離京前,天後和皇上一再叮囑,希望我左路軍迅速出擊建不世偉勳。”
說到這裡他俯視一周,放緩了語氣從容說道:“各位將軍出師已久,卻寸功未立,難道要看著右路軍獨竟全功而我軍毫無建樹?”
此話一出,下麵的大部分將領便怒衝衝嚷嚷起來。
“傻逼才想在這裡耗著,老子早想率部出擊了!”
“對,老子早就憋不住勁兒了,打吧!”
“欽差下令吧,末將願打先鋒!”
……
“諸位!”
馮靖雙手在空中虛虛一按,鐵鑄著臉子舉起魚符,“從現在起,本欽差專司監軍和軍令下達,具體作戰部署,仍由李孝逸將軍專閫。”
“諾!”眾將領山呼海嘯。
直到此刻,李孝逸才徹底看清,大部分將領以往服從的並非自己,他們遵從的是朝廷的聖旨和魚符。
當全軍一潭死水時,根本看不到底,軍令之下大夥依令而行統一動作,根本看不清誰是自己的鐵杆誰是真正的職業軍人。
目前大勢下,自己的那幾個鐵杆根本翻不起浪花,還是見好就收吧!
心灰意冷中,李孝逸暗暗歎了口氣,轉身對馮靖一揖,“欽差大人既授權於我,末將自當從命。”
直到這時,馮靖似乎才發現李孝逸還一直站著,他一揮手,“三郎,給李將軍設座。”
李隆基答應一聲,迅速搬來一隻杌凳。
李孝逸一見急忙稽首,“謝欽差大人、謝楚王殿下!”
這個場麵極富含量,眾將心裡頓時紛擾不休。
堂堂欽差麵前,正宗皇子李隆基不過一介親隨而已!
跟李隆基比,李孝逸不過皇族遠支,身份地位遠遠比不上楚王李隆基貴重。
回頭再拿欽差與李孝逸相權,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馮靖見狀暗暗一笑,李孝逸在曆史上的這段表現委實是個謎,沒有證據表明他與徐敬業暗中勾結,但其擁兵不動卻是事實;明明是大唐名將,卻在開戰初期連吃敗仗。
也許,這段心路曆程隻有李孝逸自己盤得清。
現在,這三十萬大軍就像一架巨大的戰爭機器被發動起來了,被綁在機器上的李孝逸不得不殫精竭慮好好駕轅了。
想到這裡他振衣而起,“諸位將軍,建功立業正當其時,今夜三更全軍出動,一鼓作氣殲滅當麵之敵!”
“諾!”眾將炸雷似應了一聲。
李孝逸不愧名將,何況在這種以眾欺寡的戰略態勢下,他三下五除二便拿出來一套謀劃縝密的行兵方案。
旋即,他又請馮靖以欽差大總管身份校閱了三軍。
馮靖不禁暗讚道:這貨在軍事上絕逼是把好手,隻要他願意。
當晚,全軍飽餐一頓。
三更時分,全軍悄然渡河,隨即發起了泰山壓頂般的進攻。
出其不意兼以眾擊寡,對岸的叛軍猝不及防,一時之間狼奔豕突四散潰逃,三十萬大軍乘勝追擊勢如破竹。
大軍一路高歌猛進,第二天傍晚,全軍已兵臨揚州。
揚州叛軍本已不足五萬,既要麵對絕對優勢的正麵唐軍,還要防守背後逼近的黑齒常大軍,士氣低落如驚弓之鳥,稍一抵抗便全麵崩潰,一路向北邊的樊良湖倉皇逃去。
揚州城,欽差行轅中。
馮靖命李孝逸迅速拓了幾萬張緝捕懸賞通告,派出探馬四處張貼,目標直指徐敬業和駱賓王。
馮靖在懸賞通告上做了點小手腳:
徐敬業是人人得而誅之,是死是活無所謂,駱賓王則務必活捉。
另外,徐敬業的懸賞額度隻有黃金五百兩,駱賓王則是黃金一千兩。
此布一出,明眼人一看便知,駱賓王在朝庭中的分量遠遠高於徐敬業!
馮靖知道,一旦看到此布,心高氣傲的徐敬業非氣死不可,他和駱賓王之間必生齟齬。
※※
左路唐軍連戰皆捷勢如破竹,幾天功夫便將叛軍主力全部壓縮於樊良湖中的幾個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