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望河軒”雅間裡剛剛坐定,酒樓老板便顛著碎步匆匆跑進,殷勤問道:“老父母您來了,敢問大人,今日是接官宴還是送官酒?小的好吩咐下去準備。”
王縣令看了一眼馮靖,意思是請他做主。
馮靖淡淡一笑,“就按五日前徐縣丞的規格走。”
老板識趣一笑,“小的知道了,徐大人那日是朋友小酌,小的這就吩咐下去。”
說著老板一哈腰就要離開,馮靖急忙喊住了他,“掌櫃的且慢,那日徐縣丞和黃主簿他們一共來了八個人,今天隻有我和王縣令,上菜的時候還請掌櫃的酌情減量。”
老板八麵玲瓏善於察言觀色,見馮靖英氣逼人器宇不凡,再看王縣令在其麵前恭恭敬敬戰戰兢兢的樣子,便知馮靖的來頭深不可測。
於是他小心翼翼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日徐縣丞那桌一共五人,沒喝酒,隻點了幾樣時令菜蔬,量也不大。”
馮靖一拍額頭,莞爾一笑,“看來是我記差了,那天他送的應該是來自京城的那四個將校軍官的。”
老板頓時一臉諛笑,忙不迭點頭哈腰,“對對對,大人說的一點沒錯,其中有一個李將軍。”
“這就對了!”馮靖驀地拉下臉子厲喝一聲,“那天在這裡伺候的是哪個小二?”
剛才還溫顏細語,說著說著便突然變臉,老板頓時嚇的脫口道:“是是是小螞蚱來著。”
“喚他過來,我有話要問。”
當馮靖第一次提到“徐縣丞”三個字時,王縣令便恍然大悟了。緊接著又見他溫顏細語一步一步從掌櫃的嘴裡套出了當日的情形,王縣令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很清楚,這些酒樓老板全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琉璃猴子,一句話問得不對,他們就會烏龜似縮進殼去,守口如瓶滴水不漏,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都問不出來。
從欽差大人到達縣衙大牢的那一刻起,時間不過才過了兩三個時辰,愣是把一個毫無頭緒的大案一點點剝繭抽絲厘到分毫不差,整個過程從容不迫信手拈來,宛如行雲流水。
唉——同樣都是爹娘生的肉頭豆腐腦,欽差大人的思路顯然大異常人!
正在暗歎,老板領著小螞蚱慌慌張張走了進來。
縣令一拍桌子,沉著嗓子說道:這位是當朝太傅馮大人,奉旨有重大案情要問,爾等務必如實作答,否則千刀萬剮戶滅九族!”
見小螞蚱還是個孩子,馮靖噴的一笑,“小螞蚱,多大了?”
聽到馮靖一連串唬人的頭銜,小螞蚱當場被嚇得幾乎要尿。
然當馮靖一開口,充滿磁性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非常和藹的韻味,小螞蚱頓時穩起勢來,“回大人,小的今年十五,虛歲十六。”
馮靖起身摸了摸他腦殼,聲音愈發柔和,“十五歲就出來掙錢養家,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孩子,嗯、不錯!”
聽到大人誇獎,小螞蚱頓時放鬆開來,“謝大人誇獎,其實我十三歲就出來養家了,彆看我年齡不大,店裡的幾十道招牌菜我能一氣兒背出。”
差不多了!馮靖心裡暗襯道:和所有的堂倌小二一樣,這孩子也是個話嘮。
想到這兒,他輕輕拍了拍小螞蚱的脖子,“其實也沒什麼,隻要你把當時看到聽到的情形儘量說出來就行,如果於本案有助,縣令大人一定重賞。”
小螞蚱麻利的一個稽首,“大人放心,彆說是前天的事情了,就是一年前的客人我都能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