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襲紅鬆莊園是三名準尉討論後的決策,不光是因為腹腔多了一枚鉛子的孔泰爾中校需要醫生,還因為他們迫切需要一個能得知外界信息的渠道。
一行人最大的問題是對戰況一無所知,第三軍團是否發動了第二次進攻?進攻的方向在哪裡?
尤其是溫特斯和安德烈,他們兩個都認為不可能一直躲在塔尼裡亞人的真空地帶。哪怕是想要隱蔽下來,也應該是“積極”隱蔽,即儘可能獲取情報後靈活轉移,而不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裡祈禱塔尼裡亞人不會撞上自己。
正因如此,紅鬆莊園就成了最合適的目標。種植園主社會地位高,消息靈通;而且紅鬆莊園位置偏僻,不易暴露;最重要的一點,卡爾曼是醫生——雖然據說他治病主要靠放血。
還沒等溫特斯和卡爾曼說什麼,一個十夫長急匆匆地走進來附耳向他彙報:“出事了,折了三個我們的人。”
溫特斯不動聲色地把卡爾曼留給安德烈,大步走向門外。
“出了什麼事?”離開住宅後溫特斯才說話,他的態度十分冷靜。
可他的十夫長有些慌了神:“一個人去檢查西邊的房子,結果進去之後沒出來。另外兩個人進去找他,也是一樣。”
這名十夫長是十幾年的老兵,資深軍士,是溫特斯的得力助手,深得幾名準尉信賴,可就連他現在也滿頭大汗,神色驚慌。
“領我去。”溫特斯皺起了眉頭。
住宅西側的聯排木屋外,剩下的士兵們站在門口幾米外伸長了脖子觀望著裡麵,卻根本不敢靠近。
房屋內黑漆漆的,黑暗中仿佛有野獸蟄伏其中,將一切光粒吞噬。
士兵們見到蒙塔維準尉走過來,紛紛敬禮。巴德見突襲小隊已經得手,也領著兩名火槍手趕到了這裡。
“怎麼回事?”巴德輕聲詢問。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進去了三個我們的人。”溫特斯看向了十夫長:“進去的時候打火把了嗎?”
“第二批進去的打了。”十夫長著急地解釋:“可進去之後我們的人叫了一聲,然後就又黑了。百夫長,這裡麵絕對有什麼邪門的玩意。”
“有後門嗎?”
“沒有,就這一個門。一個門入,一個門出。”
“火把!”
一支火把交到了溫特斯手上,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帶著另外兩名士兵摸進了漆黑一片的木屋裡。
火光在近處反射回來,門邊是兩道布簾隔開了木屋。
溫特斯用佩刀挑起簾子,簾子後麵又是一道簾子,什麼人也沒有。
他砍掉掛著簾子的繩子,領著士兵繼續往房間深處探索。整個木屋被布簾分隔成了一塊塊更小的空間。
突然,溫特斯聽到了頭頂傳來木頭受力發出的嘎吱聲。他心知不好,立刻往後退了一步。
但襲擊他的東西動作極快,從房梁上一躍而下,借勢將他掀翻。這時候溫特斯才明白,不是什麼邪門的東西,而是人。
跟他進來的兩名士兵大叫兩聲後便沒了聲息,火把也被熄滅。
溫特斯倒在地上,他的火把也被簾子後伸出的手熄滅。跳下來襲擊他的人壓在溫特斯身上,和他扭打在了一起,把溫特斯的右手腕幾乎擰轉了一百八十度。
但彎刀依舊被溫特斯牢牢握在手裡,突然進入黑暗他的眼睛沒有適應,什麼也看不見。簾子後出來的更多的人,想要按住溫特斯的四肢。
絕境中的溫特斯朝著騎在突襲者狠狠一記頭槌。他的額頭撞上了一個硬物,讓他的頭骨鑽心的痛。
但顯然他砸對了地方,也給了對方一記重擊,襲擊者慘叫一聲鬆開了對他右手的控製。
“進攻!”溫特斯吼出暗號,恢複自由的右手握著彎刀朝黑暗中敵人捅了過去。
然而卻沒有刺穿人體的手感,對方敏捷地和溫特斯拉開了距離。
“[溫特斯聽不懂的語言]”房子更深處傳出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還是溫特斯聽不懂的語言]”
其他一同試圖按住溫特斯的手抽走了,完全恢複自由的溫特斯撐著地站了起來。
此時,巴德也已經領著剩下的士兵衝了木屋。
火光的照映下,溫特斯終於看清了房間裡是什麼人。
一群手上鎖著鐵鏈的人在木屋的角落聚成一團,女人和一些小孩子在角落最裡麵,其他男人護著婦孺站在外麵。
這群人隱約以一個滿臉溝壑的老人為首,老人倚著一根枯木長杖,哆哆嗦嗦地站在人群中,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然而他的眼睛卻炯炯有神。
“我們不想流血。”老人看向了溫特斯,聲音就像被擠壓摩擦的玻璃渣一般沙啞,他用生硬、口音奇怪的通用語說:“不速之客。”
“我的兵呢?”溫特斯沉聲反問。
老人又吐出一段溫特斯聽不懂的話,幾個瘦黑男人應了一聲,從另一個角落的後麵抬出了剛才進屋後失蹤的溫特斯屬下。
巴德立刻附身查看,把手貼上了士兵的脖子。
檢查過之後,巴德對著溫特斯點了點頭,示意隻是被打昏,還有脈搏。
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扶著老人,溫特斯看到這個半大小子下巴帶傷、嘴角有血,心中了然。
險些栽在這樣一個小崽子手上,溫特斯心情十分複雜,他用彎刀指著那半大小子問:“剛才就是你偷襲我吧?”
“我要是也用刀。”這手上帶著鎖鏈的半大小子啐了一口血水,也用生硬的通用語回答:“現在還輪得著你問我嗎?”
看到這些人身上的鎖鏈和住處,溫特斯已經大致猜到了這些人是什麼情況。他收刀入鞘,不溫不火地問:“你們是這個種植園的奴隸?”
那個黑瘦的半大小子聞言大怒,立刻就要發作,卻被身邊的老人止住。
“我們不是奴隸,我們是被奴役的自由人。”老人嚴肅、認真、一字一句地糾正溫特斯,他反問道:“倒是你們,你們又是什麼人?”
“我們是沒被奴役的自由人。”溫特斯並不像和對方透露太多。
“你們……你們是維內塔人吧?”老人眯縫著眼睛戳穿了對方的身份:“大海之畔,被黃金奴役的自由人。”
溫特斯乾笑了兩聲。
“這樣看來,你們的共和國已經攻占了赤硫島?”
溫特斯眼皮一跳,這個奴隸老頭的消息居然還挺靈通,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說:“你會知道的。”
“哦……”聽到溫特斯的回答,老人微微歎息了一聲,他的神情黯淡下來,又很快打起精神:“我明白了,不必擔心,明天我們會照常乾活。現在,請你們離開吧,我們要休息了。”
老人又用陌生的語言對著其他奴隸說了幾句話,房間角落的男女老幼們動了起來。他們無視溫特斯一行人的存在,自顧自地開始重新綁上被砍斷的簾子,在地上鋪席子,眼看就真的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