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溫特斯被關進馬車那一刻,內德·史密斯元帥的遺願實現了。
隻不過是用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並且是出於同內德元帥的初衷完全相反的目的。
當溫特斯得知自己身在諸王堡的時候,維內塔籍畢業生被送往帕拉圖共和國的消息也傳回了海藍。
聯省軍方的這一舉動荒誕、滑稽、莫名其妙、甚至……幼稚。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乾?這是橫亙在所有維內塔軍政人員心中的疑問。
他們憑什麼這麼乾?這是湧現在所有得知此事的維內塔人心中的怒火。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首先還是得解決問題。
“這件事還真的有點複雜。”安德羅上校抽著悶煙說:“不是很好解決。”
維內塔陸軍總部王座廳內煙霧繚繞,一年前對於塔尼裡亞的戰爭方案就是在這裡被拍板。
一年後,維內塔陸軍的高層們又聚在了這裡。但卻是在討論一批少尉的職業生涯,不禁讓與會的軍官們有了一種黑色幽默的感覺。
“這有什麼難辦的?”會議室裡的另一名軍官很不解:“他們把人送到帕拉圖,我們再把人接回來不就行了?”
安德羅上校看了提問者一眼,不耐煩地說:“他們不是被送到帕拉圖,他們是被‘分配’到了帕拉圖,懂嗎?分配!軍籍都跟著過去了!今年畢業的孩子們現在已經是隸屬於帕拉圖共和國的正式軍官了!”
“啊?憑什麼把我們維內塔人分配到高原去?”提問者大驚失色。
安德羅歎了口氣,隻得仔細解釋了一遍其中的緣由。
陸軍軍官學院憑什麼把維內塔人分配到高原去?
從程序上來說,陸軍軍官學院還真的就有權把維內塔畢業生分配到帕拉圖共和國去。
因為陸軍軍官學院軍校生的軍籍不在諸共和國,而是在塞納斯聯盟。
以溫特斯為例,他在陸軍幼年學校和陸軍預科學校就讀時,身份仍然是普通公民。直到被陸軍軍官學院錄取後,他才開始擁有軍籍,成為真正的軍人,軍銜列兵。
因此溫特斯雖然出身於維內塔,但軍校就讀期間他的軍籍不在維內塔共和國,而在陸軍軍官學院,他的檔案也由軍校檔案處保管。
陸軍軍官學院又掛靠在聯盟陸軍總部上……
換而言之,軍校生不是“諸共和國的軍人”,而是“聯盟的軍人”。
在軍校生被分配到諸共和國之前,聯盟陸軍對他們擁有絕對而完全的人事權。
問題就出現在這個“分配”上。
“從哪來,回哪去。”這是自內德元帥創校伊始執行了近三十年的規則,從未出過差錯。
維內塔學員回維內塔,聯省學員留在聯省,大家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可問題在於內德元帥還在校章裡保留了“條件允許時應當不因畢業學員的籍貫合理分配他們的去向”的條文。
內德·史密斯是出於善意的期待,希望能夠彌合諸共和國間的裂隙。
可什麼叫“條件允許時”?什麼又叫“合理分配”?
沒有解釋。
沒有解釋……那拿著校章的人想怎麼解釋就能怎麼解釋。
即雖然從未使用過此種權力,但實際上聯盟陸軍委員會想怎麼分配軍校畢業生,就可以怎麼分配軍校畢業生。
當溫特斯等人被“合理分配”到帕拉圖共和國的時候,他們就從法律意義上成為了隸屬於帕拉圖的陸軍軍人。
“[臟話]!聯盟陸軍委員會不就是聯省陸軍披的一層皮嗎?”聽了安德羅的解釋,與會的維內塔將校們瞠目結舌:“憑…憑什麼?”
會議室裡的眾位將校全都是陸軍軍官學院出身,但他們從未沒聽說過其中還有這種門道。
“沒錯,聯盟機構就是聯省的傀儡。可從程序上來說,聯盟陸軍委員會擁有軍校生完全而絕對的人事分配權。就這麼回事,我們被聯省人擺了一道。”安德羅上校也頗為鬱悶。
“聯省人腦子壞了嗎?搞這種惡心人破事乾嘛?把二十幾個少尉弄到帕拉圖去我們就打不了仗了?這不是純粹在惡心人嗎?”負責憲兵的博恩上校氣的不行。
不少軍官也跟著罵了起來,會議室裡亂哄哄的。
“見過熱戀的男女嗎?”許久沒說話的齊奧上將終於開口了。
王座廳猛然安靜,突然說起男女之事讓其他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齊奧平靜地說:“男女若是熱愛,赴湯蹈火也是願意。可若再反目成仇,又會用儘手段互相傷害。我看呐,我們和聯省人之間也像男女。愛時愛得死去活來,現在鬨掰啦,相處自然也就越來越醜陋。”
這番話像是笑話,又不像笑話。在座的其他人咀嚼著這番話,想笑又笑不出啦。
“之前奔流河軍團越過界河,燒了我們兩個烽火台,有什麼意義嗎?還有這次把孩子們送到高原,有什麼意義嗎?”齊奧站了起來,看向一眾下屬,冷冰冰地說:“都沒有意義,但這些舉動本身意義重大。聯省人無非是在挑釁,用他們能想到的所有辦法挑釁我們。大動作、小動作,目的是一致的。對於我們而言,核心問題隻有一個。如果聯省和我們開戰,現在的我們能贏嗎?”
在座的軍官們沉默不語,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見下屬們都不說話,齊奧又坐了下來,平靜地說:“那就隻能忍。這不是結束,這甚至不是結束的開始,這隻是開始的結束。看著吧,聯省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動作……但我們現在隻能忍耐。”
“那這屆孩子們怎麼辦?就隻能扔在高原上?”佩戈羅蒂少將忍不住問道。
“他們能把人送過,我們就能接回來。派人去把這屆新晉少尉接回來就行了。”博恩上校攤開手,態度頗為樂觀。
“軍籍是可以流動,但他們現在是帕拉圖共和國的人了,必須得那邊點頭才行。”安德羅上校的神色仍然十分憂慮。
博恩理所當然地說:“那就請他們同意嘛,維內塔人回維內塔不是合情合理?”
“恐怕高原人這次不會輕易同意。”安德羅歎了口氣。
“為什麼。”
“因為他們這屆的孩子被送到海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