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幾乎無需確鑿的證據,來證實上述傳聞。
因為李景讓在殿試上,已經承認了自己違規擢升黃舉天的事實。
所以,仇士良隻需確認李景讓與李德裕之間,存在“私相授受”;
便能借此煽動輿論,使得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首封任命狀,便是他巧妙地繞過三省,直接下達的一份未加蓋任何官印,也毫無效力的廢紙文書。
目的是加速輿論在民間的蔓延。
這一舉動,不僅能迅速點燃朝堂內外的輿論之火,更為仇士良帶來了第二個不可告人的好處:
“使邱慕陽的功名不受外界質疑。”
成亮聽後連連點頭:
“確實,我在榜單上親眼所見,邱慕陽位列進士第十!”
隨著輿論的爆發,無論朝中禦史,還是民間士林,都會不約而同地將矛頭,對準德不配位的宰相與名不副實的狀元。
有他們在前方吸引火力,名字寫在金榜底部的邱慕陽,無疑不會受到太多關注;
使得仇家人打破長期以來,科舉取仕對宦官集團的封鎖,進而成功在外朝嶄露頭角。
“我能想到的,李德裕亦能想到。”
這位大唐的宰相絕不會坐視不理,任憑局勢惡化。
儘管仇士良攻勢猛烈,撼動了李德裕在文官集團中的信譽,但尚不能摧毀他的執政根基。
隻需投入大量時間與精力,通過麵對麵的交流或書信往來,向關鍵人物闡明背後的複雜情由,他便有望重新穩固自己的地位。
同時,為洗清自身嫌疑,證明自己絕非幕後推手,力捧一個鹽商之子登上狀元之位,李德裕必須親手鏟除黃舉天。
“於是,第二封任命狀應運而生。”
黃舉天將其展開,目光落在左下角空白處,那裡同時加蓋了門下省與中書省的官印。
從程序上看,這似乎是一封合法合規的文書。
然而,任命狀上指定的赴任地點——
盧龍鎮潞縣,表麵上與李德裕的故鄉相距不遠,實則位於臭名昭著的河北三鎮之一。
作為晚唐時期著名的割據勢力,盧龍鎮早已對中央政權既不聽調也不聽宣,形成了事實上的獨立王國。
李德裕利用大唐朝廷的程序,派遣黃舉天前往盧龍鎮擔任縣令,顯然是設下了一個兩難之局:
去,則必將遭遇藩鎮軍閥的加害;
不去,則將以違抗上命之罪受國法製裁。
“借李德裕之手,順勢將我除掉——這便是第三個好處。”
黃舉天嘴邊泛起一絲冷笑,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案角漆麵竟被生生攥出些許細碎裂紋。
“好在李炎未被完全蒙蔽耳目。我呈上的那首詩,必是深得聖心,他才會頒下第三封任免文書,以此來護我周全。”
雖說官職由縣令降為縣丞,可赴任之地卻從局勢複雜的河北三鎮,改到了瓊州,即後世所稱的海南島。
名義上,黃舉天依舊是被貶謫流放至大唐邊疆;
如此安排,李炎也算給了李德裕一個交代,後者才會同意讓中書省,再走一遍“宣署申覆”的任免程序。
成亮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既對仇士良的老奸巨猾深感厭惡,又為李德裕的冷血無情心寒不已。
“阿郎,這次好不容易躲過一劫,可瓊州那麼偏遠,條件又艱苦,往後我們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