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壁斑駁,角落堆著些腐爛的木板和雜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李景讓扶著牆,臉色蒼白,喘息著說道:
“這風……得趕緊想辦法,不然屋子怕是撐不住。”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顯然體力已接近極限。
老仆默默從行囊中翻出幾塊油布,試圖堵住漏雨的地方,但風太大,油布剛掛上就被吹飛。
就在這時,驛站的門被猛地推開。
五個粗麻衣衫、黧黑精瘦的男子衝了進來。
他們渾身濕透,頭發緊貼在額頭上。
進來的目的雖是遮風擋雨,但眼神銳利,動作敏捷,顯然並非普通百姓。
為首的男子,鼻翼上斜著道蜈蚣似的傷疤,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目光在黃舉天手中長槍上停留片刻:
“你們是什麼人?”
黃舉天上前一步,將李景讓擋在身後:
“在下黃巢,與家師南下訪友,因台風受困城外,暫避於此。
“幾位兄台若不介意,可共渡難關。”
他的語氣誠懇,右手卻悄然傾倒了槍杆的角度,以防不測。
那男子眯了眯眼,似乎在權衡利弊。
外麵的風聲愈發淒厲,屋頂的木板被吹得嘎吱作響,仿佛隨時會坍塌。
“好,咱們先一起。”
他點了點頭:
“我叫梁家明,幾個兄弟都是跟我從……城外麵來的漁民。”
雙方達成共識後,立刻行動起來。
梁家明搬來幾塊厚重的木板,黃舉天則從行囊中取出繩索和鐵釘。
幾人合力將木板釘在窗戶和門上,試圖阻擋狂風的侵襲。
李景讓雖然體力不支,但也強撐著幫忙扶住木板,老仆則在一旁用油布堵住縫隙。
風雨聲中,梁家明一邊釘木板,一邊越過黃舉天,低聲問道:
“你們從哪兒來?這台風天還趕路,不要命了?”
李景讓隻像個普通老翁般,苦笑著回應:
“從潭州來,有要事在身,耽擱不得。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大的台風。”
梁家明點點頭,沒再多問。
同樣,黃舉天的警惕心也未完全消散。
南下這一路,他沒少費心思與錢財,雇傭那些退伍的府兵或是行走江湖的遊俠,讓他們充當本地向導與護衛。
也正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幫助,他們才能一路避開山賊土匪,安然無恙地來到嶺南。
直到距離廣州不遠,覺得危險漸少,黃舉天才精簡行裝,隻買了兩匹馬和一輛車,繼續趕路。
可沒想到,在這裡還是碰上了些身份不明、疑似凶徒的人。
雖說黃舉天對自己的身手極有自信,使的又是一寸長一寸強的兵刃;
但若真的發生衝突,李景讓和老仆手無縛雞之力,性命怕是當場不保。
好在這場台風的威力超乎想象。
雙方不得不全力以赴,把每一絲力氣都用在與大自然的較量中,根本無暇顧及彼此間的猜忌與防備。
“扶穩橫梁!”
狂風中,驛站木門發出瀕死的呻吟。
黃舉天用肩膀死死抵住門板,額角血管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透過裂開的窗欞,他望見遠處的榕樹,被風撕成扭曲的殘影。
幾片碎瓦像紙鳶般掠過屋簷,砸在泥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盛開在雨過天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