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方向的水流還在被排斥,而方雲漢身後,已經有一道怒吼的巨浪追隨著他前衝的身形,轟向完顏決。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河麵上,大片大片的冰層徹底裂開,已經後退了一段距離的至尊府眾人,還是沒有避開這個範圍。
石橋一側,接近七八十米長的一段水域內,都有濁浪翻騰,冰層不斷的被頂開,有的被浪花吞沒,有的則漂浮著互相撞擊,裂成更小的浮冰。
至尊府的人在起伏不定的河麵上,腳踩著一塊塊浮冰,飛速的騰挪躲閃,落向岸邊。
耶律小草本來是這些人之中輕功最好的一個,可是她心係仍在水下的完顏決,並沒有轉移方向落到岸邊,而是一邊注目水中,一邊退向更遠處、還沒有碎裂的河麵冰層。
她在八十米外的冰層上落腳,還能感受到腳下寒冰微微顫動著。
臨冰觀浪,耶律小草一雙妙目逡巡於冰水濁浪中。
至尊府的人都對完顏決有著極強的信心。
他不但從金太祖時期就已經是金國的不敗傳奇,衝殺於遼國大軍之中所向無敵,威名更震動宋室。
前些年在戰場上,宋國最頂尖的傳奇人物方巨俠,也要借助金紅劍、韋陀鞭等神兵寶物,才得以與赤手空拳的完顏決抵敵。
可是,今天這一戰弄出來的場麵著實不小,戰場又在他們所不能時刻觀察到的地方,總不免讓這些人有些擔心。
轟隆!
一道身影撞出水麵,濁浪騰空,宛若一條怒龍追擊而至。
兩岸眾人尚未看清究竟,耶律小草已經認出了那個最熟悉的身影,不由麵露錯愕之色。
她心目中無敵的戰神居然正在敗退。
但是這個女人畢竟也是九兵衛之中最富智計的一個,完顏決隻不過是初露敗相,沒死也沒重傷,甚至也沒有真正的失敗。
故而她臉上雖然錯愕僵硬,手上的動作卻是半點不慢,剛才捏在手上的那一枚碎冰勁射而去,燕子飛的身法展動,從冰層積雪上一飛衝天,迎風冒雪,追著那碎冰直取方雲漢。
方雲漢正自引浪騰空,下方有人偷襲,卻也瞞不過他此時空明靈覺,腳尖換位一點,已擊碎寒冰,身體驟然下沉,已經低於那一股脫離水麵的濁浪的高度。
洶湧的水流從他頭頂上空劃過,繼續衝擊,完顏決本就飛退之勢難止,又遇飛浪襲來,雖然比方雲漢的威脅程度低了太多,但卻不得不再多退幾步,一直落向幾十米外。
耶律小草在上升的過程之中,還沒有看清那枚碎冰是如何消失,已經發現那道人影忽然下沉,接著她胸口就已經中了一腿。
肋骨儘斷的痛楚襲上心頭的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自不量力。
碰的一聲,耶律小草墜落冰麵,身體在冰層積雪之上滑去,劃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從冰層和濁浪的交界處,一路滑向完顏決落下的地方。
不過,她並沒有能接近那個人,半途已經有一道身影追來,腳尖在她額頭點了一下。
哢!
方雲漢戰至此時,靴子上已點塵不染,膚若凝脂的耶律小草額頭被點了一下,也隻是留下了一點水跡和一塊紅斑,但是她的後腦突然陷入冰層,滑動的身體驟然止住去勢,脖子就扭出了一個古怪的弧度。
這個貌美如花,多年來為至尊府出謀劃策,不知殘害多少人的女子,隨著唇齒之間吐出了最後一口熱氣,生命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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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決已經一拳搗碎了水柱,剛好就見到方雲漢一步點殺他的情婦,掠空追來的場景。
他的臉色突然出現了奇詭的變化。
神情愈怒,夾雜著一絲悲痛,而充滿皇者威嚴的麵孔上卻血色儘褪。
他四肢之上的十枚金環嗡嗡旋轉著散入體內,右手的拳頭垂在身側,麵對飛掠而來的方雲漢,隻以左手應對。
此時的方雲漢,天刀刀法的八式刀意儘展,神意從一而終,八法本是一法,一刀也是八刀,長刀揮舞之間,身邊八條刀影聚散離合。
每一次揮斬出去的時候,他的刀勁都會從九個方位針對完顏決,仿佛一群回旋分斬的飛魚。
麵對這樣的刀,就算是雙臂齊出的完顏決,也未必能夠遮攔的及,何況他堅持隻用左手,就算一隻拳頭上打出山石崩碎、怒浪呼嘯,寒冰,烈火,寒熱對撞等九種拳勁,也在幾招之間就遭遇重創,步步後退,身上綻開了一道道傷口。
兩岸的至尊府眾人見到這樣的場景,一個個大驚失色,卻全無退後之意,反而奮勇向前,紛紛衝向戰圈。
這裡的戰鬥早已經引起了皇宮內外士卒的關注,此時,大股騎將步卒也終於趕到,臨河勒馬,張弓搭箭。
也在此時,完顏決右拳一抬,身上變化多端的拳力,倏忽間全部轉化成蒼白的氣流。
這氣流散開,不像剛才的拳法招式那樣剛強,但是方雲漢揮灑出來淩空飛舞的那八條刀影,卻在一瞬間蒙上了一層蒼白的顏色,竟像是死掉了一樣,在空中頹然了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時間,才競相消散。
“嗯?”
方雲漢眼中神光聚斂,長刀一橫,左手推上刀背,全力一擊,刹那間,像有紅色的氣焰在他身體周圍流轉爆發。
完顏決的那一隻拳頭打在了不應寶刀上。
出乎意料的是,一拳打中之後並沒有發生驚天動地的碰撞,完顏決的身體就像是一具枯朽的木偶,在碰撞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倒飛出去,崩射出二十多米外。
他腳步拖遝的在冰麵上蹬了一下,才有些踉蹌的站穩。
“咳咳……嗬嗬……”
完顏決看向了自己的拳頭,那如同金瓜大錘一樣的拳頭,這時候已經布滿了皺紋,好像隻剩下一層皮膚,乾癟的粘連在骨頭上。
他的身體也發生了這種可怕的變化,麵上皺紋橫生,飽滿的肌肉都癟了下去。
昂藏八尺的大漢,像是隻剩下了一具高大的骨頭架子,蒙著一張皮,撐著一套破損的衣服站著。
“哈哈哈……”他虛弱的大笑,輕喝,“唯我獨尊,唯我獨尊,這就是最後一招!”
咚!咚!咚!咚!咚……
倒地之聲不絕於耳,剛才那些向著這邊衝過來的至尊府殺手,那些趕到了河邊的兵將,但凡是看到了剛才那一拳的,全部倒下。
他們有的倒在冰層上,有的摔入河水中,有的從馬上墜落,有的撞在同僚身上。
剛才但凡看到那一拳的人,看的好像有些清楚的人,渾身都變得如紙一樣蒼白,跟他們之前健壯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
這一拳分明沒有打向他們,但周邊居然有兩百餘人倒下。
而且他們摔倒的時候,已經失去了生命,隻留下臉上那種怪誕到五官錯位的表情,像是一聲發不出來的呐喊。
方雲漢還保持著那個雙手推刀的動作站在原地。
完顏決向他一指,大笑道:“朕這一拳,唯我獨尊,你也為尊,但你怎麼證明你是你自己的主宰?!”
“哈哈哈哈……”
在他那猖狂而虛弱的笑聲中。
方雲漢忽的彎腰,一刀插在冰麵上,哇地吐出一口無色粘稠的苦水。
啪嗒!
竟有一滴滴淚水落在地上。
方雲漢想要閉上眼睛,卻控製不住地瞪大眼,淚流不止。
他扯了扯嘴角,咳道,“我呸……咳咳咳……”
“這什麼鬼扯的招數?”
兩岸合共兩百餘人,不過是受了這一拳的餘波,而真正接了這一拳的方雲漢,澎湃蓬勃的內力頂了一瞬,都變得衰頹下來。
他覺得自己的胃至少餓了七八十天,痛的大概已經在出血。
他的眼在流淚,止不住,眼前都是迷離無窮的幻彩,眩暈不止。
舌頭上爆發了千百種層次的辛苦味道,真是恨不得割下來扔掉。
心在狂跳,肺在不受控製地蠕動,氣與血不能協調,渾身的血管都像在一突一突的跳動,大腦裡像有咕嘟嘟的聲音。
“呼~咳,這也叫拳法?”
河邊人死絕,暫且一片死寂,隻剩下了皮包骷髏似的完顏決,艱難的向往著方雲漢走去。
這個至尊府之主也已經大損了元氣,甚至大折了壽命,但是他還有一拳之力,隻要他走過去,就能打死這個初見卻再也不見的敵人。
這大敵已無反抗之力。
人不過是皮毛骨肉血,現在這皮毛骨肉血都要造反,你怎麼稱尊?
現在這血肉骨毛皮都要你死,你怎麼活?
完顏決一步一步,像灌了鉛一樣前行,心裡卻快意至極。
若不是為了保存最後那一份力道,他已恨不得狂嘯。
‘這才是唯我獨尊,朕終是唯一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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