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察言觀色,找不到異變的源頭。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和呼吸的聲音更加高昂,眾人的臉色,都在向著驚疑、不解,甚至向那少許的驚恐轉變。
無法理解的力量作用在他們周身,找不到源頭,無力抗拒,甚至難以清醒的意識到自身的異樣。
田賜正在努力的嘗試抬起他手中的劍,在他後頸上彆著的那個風車,轉速慢到了幾乎停住。
就在幾乎徹底停住的那一刻,風車的速度又加快,一切恢複正常。
但是由遲緩,恢複到正常的那種落差,太強烈,以至於所有人的動作,都在這一刻,突然加速些許。
有的向前踏步,有的忽然抬手,有的身體後仰。
田言就是身體後仰的那一個,她在身體後仰的同時,視線自然上揚,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田虎頭頂,突兀多出了一個東西。
還沒看清那是什麼,她已經不假思索、不敢遲疑、不能停滯的喊道。
“上麵!!”
聲音的傳播很快。
所有人都做出了應變。
但幾乎每個人都在動作的那一刹那,覺得頭上微微一顫。
篤篤篤篤篤篤篤!
十幾個木雕,瞬息之間,接連出現在這些農家高手的頭頂。
農家的一流高手,蚩尤堂主田虎,都沒能躲過這個木雕,其餘人等雖然也號稱高手,但大多要比他略遜一籌,又怎有能逃過的道理?
但卻還是有兩個人,閃過了來自上方的攻擊。
一是田言,二是朱家。
田言修有強化雙目的奇功,第一個察覺到異常的來源。
她在刹那間的一扭身,更展現出農家無人知曉的高明輕功身法,如魚飛空,如劍入水,橫移到十尺之外。
一個雕成狐狸形狀的木雕,從半空中悠悠飄落時,還追著她的軌跡,向前一段距離,才自然而然的落地。
至於朱家,他能逃過一劫,並非全因自己的功力,而是因為站在他身邊的典慶,忽的一隻大手橫去,擋在了朱家頭頂。
其結果就是,典慶一人身上,落了兩個木雕,一個在頭頂,是個將軍像,一個在手背上,雕的是一隻圓滾滾的熊。
典慶原本是兵家披甲門的絕頂高手,橫練硬功,已經達到了渾身上下無一處破綻的程度。
當年秦滅六國,他在戰場上連接了十三輛戰車的正麵衝擊,毫發無傷。
論戰力水平,其實他才是朱家一方最強的人。
兩座木雕在身,典慶仍然能做出了一個向上提肩的動作,似乎要掙開身上這兩座累贅。
但這小小的木雕,也不知到底有多麼可怕的壓力,力舉萬均的兵家高手,隻做出這麼一個動作,腳下就沉陷了尺許。
而且這並非如木樁入地一般的下陷,而是典慶腳下方圓數尺,整個的沉了下去,成了一個深而平整的坑。
轟的一聲。
這麼一壓之後,典慶也不能再動了。
田虎等人全數僵立。
“典慶老弟。”
朱家站在坑邊,短胖的手指一彈,一道深藍色指力,襲向典慶頭頂上那個將軍雕像。
熟料這道指勁,剛一進入了深坑範圍,就遲緩潰散,化作點點藍色熒光,暗滅於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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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
朱家不甘放棄,雙袖翻飛,十指連發出數十道隔空指力,都無聲消散。
他發出急喝,一縱身,就要直接以手掌去擊落將軍雕像。
田言目光閃爍,飛快退向鎮中,找尋遮擋物的同時,一邊留心上空,一邊注意朱家的情況。
嘭!
朱家手掌前方,蕩開一層內氣光芒,身子從半空中被彈落下來,典慶頭頂的雕像,仍半分不移。
不待他再動,又一個木雕落在他頭頂。
篤!
朱家身體晃了晃,也定立不動了。
田言聚精會神,還是沒能看清那個木雕,到底是從何處拋落,但她已經退到,之前朱家他們藏身的地方。
屋頂青瓦沉重,人影閃入其中,而後一陣勁風盤旋,關上門窗。
田地之間,又歸於寂靜。
鎮子上雖然有一部分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但也不敢出來窺視。
風吹過了熒惑之石所在的地方,帶著無形的燥熱,拂過地上那些士兵的屍體。
青銅長戈倒插在地。
造就了這些屍體,擊落了這些長戈的人,此時也都成了木頭一樣,不知不動,連眼珠也不轉。
時間好似放緩,四野之間,漸漸又起了蟲鳴。
“逃了一個呀。”
斷崖上,楚南公頭往前伸了一點,似乎想看得更清楚,“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烈山堂的大小姐,號稱是農家第一智囊,女管仲,看來不但有智計,武功上也是深藏不露。”
他撫著胡須,點評剛才那些人的表現,“典慶不愧為橫練上的絕頂高手。”
“朱家本來也有機會逃走,隻是他太重情,心一亂,不退反進,錯失了屬下為他爭取的機會。”
黃石公搭了一句:“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說的是。”
楚南公點點頭,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語氣中不免帶了些感歎意味,道,“田賜身負乾將莫邪,雖然心智停留在幼年,內功劍法卻絕不容小視,田虎也是一流高手,所使的名劍,在劍譜排行第十二。”
“在你手下,卻跟其餘閒雜人等並無差彆似的。”
拄杖老者停頓一下,“那豈不是說,如果東皇願意的話,他也可以一手覆滅農家高層?”
黃石公望了望他,搖頭從包袱裡又拿起一個木雕,說道:“他的功法在你體內運轉多年,你還能問出這種問題。真是……”
真是各種意義上的都不懂啊。或者是明明懂得,卻非要考慮的更縝密,多費了心思。
嗖!!
黃石公手腕上加了些鄭重之意,拋下了那塊木雕。
木雕要從斷崖上飄到鎮子邊緣,還需要一段時間。
黃石公順手指了一人,說道:“你這麼了解農家,那麼站在田虎身後第三個位置的人是誰?”
楚南公聚精會神,細看了看,道:“此人應當是共工堂總管金先生,加入農家不久。”
黃石公說道:“他抵抗我的木雕時,暴露了內功根底。此人一開始練的就是農家功法,隻是後來又用彆派心法做了偽裝。”
“看來他的身份頗有些蹊蹺啊。”楚南公搖搖頭,歎笑道,“可惜再多複雜之處,到你手裡也就是一塊木雕的事情。對了,那田言,你可曾看出什麼?”
黃石公下巴一抬:“這還用我看嗎?”
木雕乘著風,輕飄飄的飛到了遠方,落在了屋頂上,穿了青瓦,直墜下去。
下一刻,一道道劍氣穿破房屋,近似於嬰兒啼哭的奇異劍鳴,回蕩在屋內。
“驚鯢?!”
認出了那一道獨特的劍音,楚南公也不免詫然,“這小姑娘,居然是羅網的天字殺手?”
就在他這兩句話的時間裡,那破破爛爛的屋子裡麵,如嬰泣的劍鳴,已經消失。
黃石公往那個屋子的方向看了一會兒,道:“她的心意,有唯我的韻味,不能說她是農家弟子,也不能說她是羅網從屬,隱有一種遊離於現有陣營,一切隻為自身利益的感覺。”
“不管這些人多麼複雜,總歸是已經全部被你製服。”
楚南公心情微妙,就像是看一場錯綜複雜、反轉不休,可以拖上一年半載的大戲,倏的在片刻間落幕。
雖說真拖下去未必有趣,但就這麼快解決,又未免顯得更無趣了。
然而,世上誰人沒有故事呢,就剛才被那些農家弟子殺死的小兵,也許每一個過往的生活,都能編成一本厚厚的故事集。
但他們在田虎麵前隻值一劍。
那麼農家這些堂主,在黃石公麵前,也不外如是。
楚南公考慮到了這一點,便按耐住了現在就去探究,農家這些人複雜立場的想法,問道:“不過,要怎麼把他們運到六長老的六賢塚去呢?”
“讓他們自己走就是了。”
黃石公向著崖下一揮手。
眾多農家高手身上的木雕,自然而然的轉動了方向。
頭頂同樣落了一個木雕的田言提劍,從屋中走出,她雙眼之中還有複雜的光芒,不斷掙紮,卻逃不出頭頂木雕的鎮壓。
在木雕的指引下,所有人動作統一的向著大澤山六賢家的方向,急行而去。
楚南公提著拐杖,本想也下去看一看那奇特的熒惑之石,卻見東方起了一陣煙塵。
在放馬鎮的東側數裡,墨家的兩個人,正急速趕向放馬鎮。
這兩個人身後約十裡的地方,就是護送著扶蘇的三百名影密衛,五百名重甲兵。
在放馬鎮的北側,上千名黃金火騎兵,正在大秦帝國上將軍蒙恬的帶領下,趕來與扶蘇會合。
黃石公睜著眼睛時,俯瞰掃視,如能看到這一切。
但他卻閉上眼睛,又仰頭看去。
閉眼也是開眼,睜開了另一種眼界。
依稀間,他看到昏漠山野水畔,一道清亮之中隱透著熾然的劍影,仿若騰雲順水,伴風而行。
一處叢林外,身如飄風越過了小溪的方雲漢,若有所覺,指尖敲了敲酒葫蘆,不過一個呼吸間的思忖,就順著那種感應,換了個方向。
他本來向西,此時轉向西南。
西方有放馬鎮,西南有白梨山。
斷崖邊揚起一語。
“南公,你說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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