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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之上,梨花樹畔。
一道無色無相,轟鳴如雷的掌力,在不及眨眼的瞬間,洶湧而至。
黃石公平時看起來隻是個不高不矮的老頭子,臉上的皺紋不少,手背上的皮膚,鬆弛如同雞皮,脊背還略微有些彎,看著跟那些年老的石匠木匠,全無二致。
但是他一動起手來,就絕沒有任何類似蒼老的詞彙,能與此時的景象,聯想在一起。
這個老頭子的內力,與外界撲麵而來的狂風擰和,如同覆蓋在身上的一層雲絮天衣,頭發和胡須,都在這種似真似幻的白色之中,膨脹了許多。
亂發如焰,須袍如流,身形也顯得大了不少,威猛的如同天神。
那一道無形狂勁,其實是他合身撞入其中,推掌向前所導致的。
黃石公的真身分明就在那道氣勁之中,但卻快到讓人恍惚間覺得那是一道無色的狂流。
似緩實急,電光火石之間,方雲漢氣盈八脈,猶若自然脫離地麵,淩虛一斬。
青色道袍身影微動,一劍清光閃爍,掠過長空,已經斬破了無形掌勁。
綴著一點流螢光輝的劍尖,剖開最剛猛的氣鋒,劍身偏著少許,從黃石公手掌邊上擦過,直取他咽喉之間。
呼!!!!!!!!
怒風過境,在劍尖即將探入那一層如同白色雲絮的氣袍時,兩個人的身影,同時在原地消失。
他們兩人一動起手來,移動的速度,就快的模糊難辨。
楚南公倚在樹根底下,一手擋在眉上,睜大了眼睛看過去,也隻能勉強見到,一道道殘影閃爍在草地之間,有的揮掌,有的挽劍,做出百十種不同的攻防姿態。
風的軌跡,影的行蹤,徘徊八方,糾纏一體,很快就沒入樹林之中。
急嘯的風,肆意吹卷著,衝刷著這一座山峰林間的花香。
楚南公得以站起身來,輕輕飄上了樹梢,向山下看去。
就在這數息之間,從山頂到半山腰,已有數不清的花與葉,間或被激上半空,聚散飄揚。
斷崖之上的戰鬥,掀起了千百道長風,直吹到山下放馬鎮中。
有黃金火騎兵,來到鎮子邊緣處值守,偶然間抬頭看去。
就看到那座山峰上,像是起了一層青白交雜的花雨柔浪,飄揚輕靈,唯美至極。
最剛強迅捷的氣勁碰撞,放到足夠遠的地方看,就被掩去了剛直暴烈,反而演繹出了最柔美的景色。
不過在這個時候,農家的那群人,是絕沒有可能欣賞到這樣的美景了。
他們已經遠遠的離開了這個鎮子,一路向西,直奔入大澤山。
這一群人被木雕壓在頭頂,其實自身的思維,並沒有完全被鎮住,每個人都還保有著思考的自由。
但是他們的內力,卻不再由自身的思想來操控,而是與頭頂的那個木雕連通著。
小小的一塊木頭,好像具有奇異的生命力,在一吞一吐之間把握著,把握著每個人的內力流轉。
這內力,再控製了他們的血肉,挾製住他們的肌骨,就能讓他們不管不顧的,一路狂走。
無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每一個人的步子都跨得很大,甚至不斷的騰空跳躍向前,偏偏上半身又都立得很直,很正。
高漸離和盜蹠他們追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場景。
盜蹠第一眼看過去,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其他人還好說,可是像田言這樣的大家閨秀,田蜜這樣的妖嬈少婦,平時走路是蓮步輕移,婀娜多姿。
如今行走起來時,這兩位美人,每一步都跨得有大半個身子那麼遠,又急又猛,快步如風,就著實有些滑稽了。
而在眾人之中的朱家,因為身材太矮,偏偏內力不低,所以始終走在人群的前列。
他每一步跨出的時候,內力從腳底勃發,身形騰空向前,重複著幾乎全無變化的起落軌跡,簡直就像是一個彈來彈去的圓球。
盜蹠笑道:“我今天算是明白,狼奔豕突這四個字,放在人身上的時候,到底該是什麼模樣了。”
高漸離沒有理會同伴促狹的笑容,神色變得很嚴肅,更帶了些戒備的感覺。
隻要不是,傻到以為農家的人,突然多了一種把木雕頂在頭上的新規矩,那麼,誰都能看出來這群人的異樣之處,並能大略的判斷出異樣的源頭。
“聽說陰陽家有傀儡之術,能在保留受術者一定實力的情況下,將他人化為傀儡仆兵。”
高漸離語氣放輕,說道,“但,就算是陰陽家兩大護法之中的星魂,也不可能這麼輕易控住農家的高手。”
旁邊盜蹠接話:“也有可能是中毒之後,遭了暗算。”
“你戒備四周,我去試試看。”
盜蹠臉上依然帶笑,但語氣和動作都很審慎,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帶著一陣涼風,從這條山路右側的緩坡之上急追而去,並在奔跑的過程中,從草叢裡踢出幾顆石子,一把抓住,射向農家眾人。
這五顆石子有大有小,被他一次性擲出去,飛射的速度,卻幾乎相等,帶著如同強弓勁弩的破空聲,分襲不同的方向。
盜蹠選擇的目標,是田虎一係的五名手下,也是走在整個隊列最後方的人,他們是這群人中相對來說內力最薄弱的,行動的軌跡也最容易捕捉到。
啪!啪!啪!啪!啪!
五顆石子,精準的擊中五人頭頂的木雕,在碰撞聲傳出的同時,幾乎不分先後的倒射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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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蹠身子一晃,避讓開來,五顆石子打在他旁邊一棵樹上,嵌入樹乾之中。
這些石子彈回來的勁道,竟然比盜蹠扔出去的時候,還要更強幾分。
盜蹠看了一眼那棵樹,腳尖一點,停在了一枚草葉之上,有些發黃的細眉一擰,沉聲道:“這恐怕……”
“這些木雕跟他們的內力連成一體,你想打落木雕,他們的內力就會自發反擊。”
高漸離追到盜蹠身邊,“我仔細感知過,周圍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機,那個施術控製住這些農家高手的人,應該不在附近。”
“以我的經驗判斷,那木頭隻是最普通的木材,不是什麼稀罕的寶物。”盜蹠回答道,“能用這種木頭施術,製住一流高手,手段神乎其神,他如果真在附近的話,我們隻怕也沒有多想的餘地。”
高漸離點頭讚同,將水寒劍在身前橫起,道:“要幫他們脫困,不能直接攻擊木雕,必須先設法切斷木雕與內力之間的聯係。”
農家的人,依舊在向西趕路,在這幾句交談的時間裡,他們又奔出去數十步。
高漸離橫劍在手,卻有些遲疑。
他的目光,落在農家眾人留下的那些腳印上。
山間的路,本是經年累月被人踩踏出來的,已經夯得非常結實,足夠承受馬車車輪的碾壓,而不留明顯痕跡。
可是田虎等人,運用內力趕路的時候,不知收斂,每一腳下去,都在這堅硬的路麵上,踩出深深的印記。
印記的邊緣處,更猶如刀劈斧鑿而成,利落齊整。
要切斷某兩樣東西之間的聯係,本應該算是劍客的專長。
可是,高漸離此時自忖,要以自己的劍氣,切斷這些人的內力,至少要運用八成以上的水寒劍氣。
這種情況下,他可沒有把握,在切斷內力聯係的時候,及時收手。
一旦弄得不好,這救人的事情就變成了傷人,甚至殺人,到時候墨家失去一方得力盟友,說不定還要多出一群大仇人。
盜蹠知道高漸離一向冷靜,考慮的多,見他遲疑也不去打擾。
不過,身為大盜的嗅覺,卻讓盜蹠敏銳地察覺到一點似曾相識的氣味。
“是流沙。”
盜蹠抬頭,恰有一片陰影從天上掠過。
那是一隻不知什麼品種的巨大白鳥,鳥背之上,站著三道人影。
正是當初與秦軍配合,打入墨家機關城的流沙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