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是最擅輕功暗器的白鳳,右側,是擅長控蛇與火媚術的赤練。
兩人中間,一道深黑披風飛揚,那道肩背寬闊的人影,已經從白鳥之上,一躍而下。
妖劍鯊齒,在那人手中映照出令人心悸的冷芒,伴著他的身影,朝農家眾人的方向俯衝而去。
“衛莊!”
墨家二人同時縱身追去,卻在半路上被回旋而來的白鳥擋住。
嗆!!
蒼涼剛硬的劍鳴,是鯊齒受到強烈內氣衝擊,爆發出來的金屬顫音。
衛莊的身影帶著一股強烈的劍氣,落在農家眾人前方。
朱家典慶,田言田虎等人,身在最前列,目不斜視,大步急衝過去。
衛莊立身不動,一臂揮灑,一道道劍影,大開大合,東西南北,揮劈無定。
兩側人影紛紛,擦肩而過。
一座座木雕,落在衛莊兩邊,在他腳下滾了幾圈。
農家的人衝出去十幾步,陸續停下,一個個都是忽然大口喘氣,仿佛肩頭上的萬斤重擔,一下被挪開的模樣。
那個年紀不小,但心智還停留在孩童時的田賜,傻愣愣的摸了摸自己頭頂,隻覺之前的一切,好像身在夢中。
那種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的感覺,讓生性頑劣,經常仗著內力欺人的田賜,生出一種本能的恐懼。
他摸著頭張著嘴,不敢動彈,直到周邊的人都緩過一口氣,站直了身子。
這些人的神智沒有被斷開,也能清楚的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紛紛轉身看向衛莊。
朱家轉身繞了幾步,對著那個恩人拱手,說道:“衛莊老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情境重逢,多謝解救之恩。”
田虎也在這時平定了內氣,蠻橫的伸手推開兩邊的人,走到衛莊旁邊,低頭喝道:“這什麼鬼東西?”
他一腳就對著塊木雕踩下去,然而剛要踩時,忽然覺得腳下內力失控,膝蓋往前一彈,整條腿直直地偏開數寸,跺在空地上。
嘭!
田虎腳下揚起一陣煙塵,感受著內力走岔了的酸痛,牙一呲,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塊木頭,退了半步。
“這、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衛莊斬落了那些木雕,也折耗心力,情緒更是不佳,冷聲說道:“那隻是普通木頭。隻是這些木雕之上的每一道刻痕,都帶著我心匪石,不可移轉似的沉重神意,這些神意不散,你們的內力,就會被持續的影響。”
“但如果不用內力的話。”
衛莊一邊說著,抬起手來,任鯊齒從手中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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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而鋒利的劍身,自然的落向地麵刺入泥土,順便切開了一座木雕。
那塊能夠壓製一流高手的木頭,麵對一把無人控製的鐵劍,脆弱地超乎想象。
田言走上前來,說道:“原來是流沙組織的衛莊先生,多謝了。”
她是眾人之中,神色變化最不明顯的一個,木雕落地之後,瞬息間就已經恢複了儀態,此時也隻謝一句,就轉口問道,“我聽說流沙組織,之前被李斯雇傭,不知來到大澤山,有何要務?”
衛莊麵色不改,順手拔起鯊齒,目光下垂,落在田言的佩劍上。
“我來這裡要做什麼,與你無關。”他道,“不過,你手中這把劍會出現在大澤山,出現在烈山堂大小姐手中,反而是很值得農家的人詳細詢問吧。”
驚鯢,越王八劍之一。
也是如今,一個羅網天字號殺手的代稱。
這把劍的特征太明顯,之前木雕落下的時候,田言展露出來的身手,也與她平時功力淺薄、隻善瞳術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
之前農家眾人心緒不定,但現在衛莊一句反問,就把眾人的注意力,又都引回田言身上。
他們的眼神或驚或疑,有的暗藏鬼祟,有的則直接把質問之意,放在臉上。
田言對此狀況,已有腹案,不慌不忙的說道:“這把劍……”
她話未說完,衛莊的頭驀然抬高了一些。
他的視線越過眾人的身影,看向更遠的西方。
衛莊抬頭的幅度很小,眾人幾乎未曾注意,但在這一眼眺望之後,衛莊忽然開口。
“你們的事,我都沒興趣聽,朱家典慶,要想報恩,現在跟我走。”
原本,朱家不打算這時候跟農家眾人分開,但是衛莊居然抬出報恩兩個字來,他也不好拒絕。
衛莊輕喚一聲,白鳳就駕馭著白鳥飛來。
流沙的三人,農家神農堂的兩人,被這隻巨鳥背負著,振翅遠去。
共工堂主田仲,實則是羅網暗子,平時也全無容人之量,此刻便神色有些陰沉的說道:“這衛莊,未免也太無禮了些。”
“他曾經受雇於暴秦,攻破機關城,此刻卻出手相助於各位,實在難以捉摸。”
高漸離接過這個話頭,走到近前,“墨家高漸離、盜蹠,特來拜訪農家各位堂主。”
“墨家?你們兩個以後再說。”田虎粗魯的一擺手,麵色不善的看著田言,“你手裡這把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是羅網的人?!”
田言再次開口解釋。
這個木雕襲擊的事件,雖然完全出乎意料,驚鯢的身份由此暴露,也是猝不及防。
但是,田言能身負羅網天字級殺手,與農家大小姐的雙重身份,心中更有說不儘的算計,到了這種情況下,仍然有把握遊走於雙方之間。
她不但要把握農家的勢力,還要反過來蠶食羅網的權柄,這樣的野心,又怎會因為區區一次莫名挫折,而止步?
然而,田言剛辯說了兩句,就被映入眼中的異景,弄得思緒一頓。
在她眼中,西邊山坡後邊,突然暗了下去。
這朗朗乾坤,晴空在上,西邊的山坡本來也沐浴在明亮的陽光裡,這時候,卻像是有一小塊地方,夜幕提前降臨。
那淡淡的、微暗的夜色,從西邊蔓延而來。
田言的話語戛然而止,質問的眾人,也莫名的昏沉起來,不記得想要說些什麼。
不對!
田言、田賜、高漸離等幾個頂尖劍客終於警覺,手中名劍,劍氣勃發,震破了那股昏昏欲睡、夜下貪眠的迷蒙感覺。
但他們清醒過來的一刹那,已震撼的發現……
自己竟已經徹底置身於微暗的夜空下。
天上繁星點點。
田言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再深的城府,也止不住的湧出荒唐、迷惘的感覺,所有的算計在真正的變故麵前,全然無用。
她繡口微張:“這,又是什麼?”
夜色更清,群星若移。
周圍的一切景物,都出現一陣顫動似的模糊。
有不知是真是幻的玄色身影,有遼闊遙遠的念誦聲,由遠及近。
從山路上走過,從人群間穿過。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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