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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一道身影墜落,地麵震動,不遠處的湖水之中,又炸起一捧浪花。
謝非吾落在湖邊之後,身子仍在一股大力的推動之下,向後平移。
他雙袖飛舞,有一根根細若蠶絲的青色光芒,從他雙手之間被逼發出來。
像一條條細長的小蛇,脫離謝非吾的軀體之後,就自發的鑽入地麵。
在這片區域裡的小草,本來僅僅達到人腳踝的高度,卻驟然瘋長,須臾之間,原本墜落的那個地方,荒草已經生長到有七八米高。
要知道,一般來說,一座三層高的酒樓,也就是七八米的高度。
如果把那樣的一棟酒樓,放在如今的這片草地上,立刻就會被吞沒掉,隻怕從外麵看起來,連一點蛛絲馬跡都無法留存。
本來最常見的柔嫩草葉,生長到這種高度之後,立刻變得充滿了野性的氣息,形成了一種驚心動魄的“怪異”與“壯闊”。
落在謝非吾的視野之中,便是他剛把那些,纏繞在自己皮膚上、汲取自己血肉的魔宗元氣,排斥出去,大片大片的青綠色,已拔地而起,形成一片連綿如城牆的野草巨浪。
莖葉搖動,綠浪滔天,忽然呼嘯拍落。
咚!!!
謝非吾一甩袖,硬拚這道大浪。
霎時間,千千萬萬根粗若人類腿骨的草莖崩斷,如同一片細碎的雷鳴,在土壤之中醞釀、迸發。
不可計數的破碎荒草,飛上半空,又被一股洶湧的氣流卷動,如同長長的青綠色鳳尾,在大地之上起伏著,追向東邊。
引領著這股氣流的,是謝非吾的身影。
他已經看到高空之中,施展參商不老訣的嬰變神君動向,即刻動身追去。
不過他的速度,跟嬰變神君比起來,還是慢了一截,而又因為起點不同,方雲漢和無題小和尚,還要比他慢了一截。
謝非吾此身所在,就像是成了一個移動的界標。
在這個標誌的東側,是飛空躡步、悠遊無儘的嬰變神君。
在這個標誌的西側,則是縱橫切割,幾乎遍布長空,撕裂鳴響的劍氣、金鐘。
一座座金光大鐘的分布,環環相扣,緊密相連,宛如一道九曲八折,蜿蜒飛竄的金色長廊,是追著嬰變神君的軌跡,轟擊過去。
而方雲漢的劍氣,就顯得更加廣袤、分散,有疏有密的分布在那一道金鐘長廊四周。
謝非吾剛開始追擊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還不覺得有什麼,等他追了一段距離之後,再抬頭看一眼,心裡便浮現出一絲異樣。
以他跟方雲漢交手的經曆來說,對方的修行境界,並不像天地之橋的強者那樣,專走霸道的路子,對於外界大自然中天地之氣的操控,應該是可以做到更加細致入微。
沒理由要這樣,漫無目的的釋放出滿天劍氣來,全做無用功。
“除非……”
謝非吾再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了點判斷。
那些看起來是瘋狂釋放、源源不絕、掃射長空的劍氣,實際上,在不同區域的密度、強度,都有很微妙的差異。
百戰不殆的強者,麵對這樣的大範圍攻擊,如果心存去意的話,下意識的,就會選擇出其中最薄弱的環節。
假如說,這些薄弱點,全是被人刻意設計的,那麼,嬰變神君逃離的這個軌跡,實際上就是落在了釋放劍氣之人的掌控中。
當然,這種掌控,不可能做到太準確,隻是一個大致的方向。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明悟了這一點之後,身在局外的謝非吾仰頭再看,心中的感想,就跟剛才截然不同了。
他之前看的時候,覺得是他們這一方疲於奔命,追著逍遙自在的嬰變神君,把這個木嬰門主留下的希望,已越來越小。
現在則是覺得。
夏日晴空裡,嬰變神君的身姿,固然還是矯矯如龍,迅猛難言,卻被人,以劍氣做了一股縛龍的長索,似有若無的牽動,落向一個既定的位置。
謝非吾剛想到這裡,前方的那片荒野之中,就有一道銳利的光芒,斜射而起,剛好與嬰變神君的身影撞到一塊。
“!!!”
天上飛的、地上走的。
在這一道光芒迸射出來的時候,同時湧現一股訝異的情緒。
謝非吾是震驚、疑惑。
“那就是方雲漢留下的一個布置?!怎麼是個人?!”
“大齊皇都之中,除了我們幾個之外,還有誰,有資格插手這一戰?”
嬰變神君則是詫異、驚奇。
他是詫異於,這個人居然能夠瞞過他的感知。
魔宗六脈之中的木嬰門,在與草木、生命有關的學問上,可以說是攀登到了上古時代的一座絕巔。
之前謝非吾想要引他入局的時候,那湖心小山之上等待的幾個人,其實,全都很好的收斂了自己的殺意,最多流露出一些不善的意念。
這種不友善的感覺,當然是在正常的範圍之內,本來不至於引起警覺。
但是嬰變神君,卻在往東邊看了一眼之後,感受到了相隔約七裡外的那座山頭上,殘留的一點殺念。
那是昨夜,謝非吾跟方雲漢最後一招交手的地方,也是方雲漢對另外兩個人發出邀請,共同設局的地方。
所以那裡,浸潤了方雲漢字裡行間透露的一點殺意,纏繞在那山頭上的嫩草之間。
微弱到連方雲漢自己都不曾在意的東西。
卻讓嬰變神君得到了預警。
而現在這個突然跳出來的人,在出手之前,跟他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一裡,周邊更是草木繁盛,有樹有花有草。
嬰變神君,居然未曾事先捉到半點不妥。
至於驚奇……
是驚奇於這個人太快了!!!
一般人形容一樣東西足夠快的時候,都會用自己的思維念頭來作為一個衡量的單位。
說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這個東西,就已經到了自己身邊。
到了天地之橋的境界之後,武者的生命層次,又發生徹底的蛻變,思維的強度,精神的寬廣程度,神經的反應能力,比之尋常人,更要高出千倍也不止。
他們光憑自己的思想,就可以對外界自然現象接下來的發展,做出一種似有若無的“預知”。
有了這種預知的存在,除了可以互相乾擾的同境高手外,就算是真正的閃電,在他們眼中,也是有跡可循、有很多操作餘地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的嬰變神君,居然像是重回童年時,又體驗了一回,跟普通人差不多的經曆。
他沒有受到同等境界的乾擾,也沒有感到自己的預知之力被觸動,但那個人形的東西,已經在他的餘光之中,從下方一閃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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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嬰變神君的身體一歪,在高空之中側翻出去一段距離。
天地之氣,在他身體周圍織成一片青綠色的霧湧,被他一腳踏下,穩住了身形,回頭看去。
那個與他相撞的人,也在撞擊之後,被改變了軌跡,從原本斜射向上,變成了橫射出去,落在一個山頭上。
小小的山頭,被這個人落下去的時候弄出來的動靜,撕開一條橫貫山頂的焦痕。
長須長發,目射紅光,比幾百歲的嬰變神君更像個老怪物的嶽天恩,立定。
“哈——”
嶽天恩口中吐出灼熱無比的氣流,雙手的衣袖霍然裂解成灰燼,兩隻手上,一根根青筋鼓動起來。
手臂的毛孔之中,有青綠色的黴菌飛快地生長出來,覆蓋了兩條手臂。
但他抬起來的那隻手,仍然堅如磐石,掌心之中,握著一麵鏡子。
白帝誨光寶鏡!
空桑教主是假的,這麵寶鏡,卻是貨真價實的,上古空桑教鎮教重寶,而且破損的程度,還要比石人伐龍艦輕一些。
正是因為在駕馭伐龍艦,潛行於深海的時候,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冰棺消解,卻重傷至隻剩下小半個身子的唐介靈。
風吹休才起了心思,出手將唐介靈磨滅,提前助嬰變神君破封,把這麵鏡子轉交給他,請他到這些正道身邊玩一段時間,等待一個有趣的時機。
如果不是以這麵鏡子來混淆氣機,就算是最擅長變化的木嬰門主,也沒有道理能輕易瞞過無題和尚他們。
就像現在已經不需要偽裝的功能,對於自家門派重寶失落無蹤的嬰變神君來說,這麵鏡子也是一個很大的助力。
可是被奪鏡之後,他第一反應竟不是惱怒,而是驚歎。
“怪哉!”
嬰變神君搖頭晃腦,“上古萬年的史冊,也隻開辟出一種武道體係。這個平庸的時代,卻已經走出了兩種異數。哈哈哈哈哈,莫非是冥冥上蒼,怕我們在這個凋敝的世間,太過無聊嗎?”
他說話歸說話,手上的動作也半點不慢,身影流動,虛手一抓。
隔著一段尚且算是遙遠的距離,嶽天恩手裡的鏡子就劇烈顫動起來。
針對這種真氣共鳴,隔空感召的手段,本來應該也將真氣注入這麵鏡子裡麵,嘗試與之對抗。
嶽天恩卻目光一斜,眼珠轉了一下,張開了嘴巴。
哢啪!!
這一張嘴,他下巴的骨頭自行脫臼、撐開,肌肉操控,就成了碩大的蟒蛇一樣。
依靠肌肉擴開了一個比他原本整張臉還大的血盆大口,蒲扇大小的鏡子,一口便吞了下去。
說來也怪,不過是隔了這麼一層薄薄的血肉,本來就算被埋在地下十丈,也會受到真氣感召的寶鏡,就這麼失去了感應,不再震顫。
待那麵鏡子把脖子撐大,滑落入腹,嶽天恩上下兩排牙齒哢砰一碰,臉型就恢複正常,長須飛揚,雙腳一分,踩了個樁法,哼聲揮拳。
“上蒼要吾不寂寥?!”
“老夫正有同感。”
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