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西側城牆的那片坊市中,數萬名百姓,更是能隱約捕捉到神像墜落的影子。
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從這種震撼、驚詫的情緒之中回過神來,向更遠的地方退避,一種新的情緒,就突然占據了他們的心靈。
西側幾座坊市,幾萬民眾包括城牆上的守軍,都下意識的做了一個捂胸的動作。
他們的呼吸變得有些艱難,口鼻之間,不由自主地喘著粗氣,臉上的肌肉有一種張揚的變形,像是陷入極端的憤怒之中。
怒火起起伏伏,灼燒他們的心胸,往日裡一些已經被遺忘,甚或根本不會去在意的過結,這時候都被他們回憶起來。
同僚玩笑時,一些帶著侮辱性的詞彙。
街坊鄰居,因為潑水過界之類雞毛蒜皮的爭吵。
商鋪的掌櫃,因為夥計手腳不利落,而語氣嚴厲的幾句嗬斥。
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到了此時,突然都成了不能忍受的深仇大恨。
這片區域內的人們東張西望,轉頭看向身邊之人的眼神,漸漸都變得凶惡起來。
當啷!
城頭上,不知是哪一個士兵最先失控,沒有拿穩手上的長槍,槍頭撞在箭垛的磚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這個聲音過後,大齊皇都西部的坊市,分布在街道,樓宇,屋宅之間的人群,像是潮水一樣掀動起來。
他們凶殘的撲擊著身邊的人,完全無視身份、體格的差異,奮儘一切,去扭打、撕咬。
沸反盈天,喧嚷喊叫的聲音,遠遠的傳到城牆之外,而這個時候,城外的煙塵,漸漸淡了一些,可以看到,滿山遍野,都是變了形的神像。
一年的時間,以西大陸霸主金原公國的國力,遍布全國的強製法令,萬萬子民的叩拜信念,早已經把這些神像,都化作了近似於法器的東西。
此刻,上萬件法器同時受到摧殘,大多都在撞擊地麵的時候,發生了巨大的變形,有一些乾脆陷入地下,成了一團全然看不出原貌的廢鐵。
所有神像內裡蘊含的特殊靈氣,便一股腦的被宣泄出來。
北堂祭聖壓根沒有對著皇都動手,但僅僅是這一片靈氣的波及,就引起了此刻,整個皇都之中的兵力,都難以壓製的騷動。
空中的藍色水晶環,打著旋兒縮小,最後套在了北堂祭聖的手腕上。
他降落在城頭,看了一眼城中,嘀咕道:“不愧是魔宗新搞出來的,比本王想的還要凶殘。嗯,差不多了。”
北堂祭聖再度出手,一片明晃晃的藍色光暈,從城牆上升騰起來,左右震蕩一番,從城外傾瀉而來的惡性靈氣,便全被阻隔。
城中的人不再被持續影響,心頭的火氣也略微降下一些,但是他們已經動起手來,打的見了血,總有人依依不饒,又激起反抗。
數萬百姓,雖然大多停下的動作,卻還有部分陷入死鬥。
當!!!!
天空之中,凝成一座座金光大鐘,接連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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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想停手的人,也被鐘聲震懾身心,頭腦空白似的停下了動作。
無題小和尚飛落城頭,嫩白孩童的臉上,難得帶了一片滿盛的怒容:“太歲真王,你過分了!”
“哦?魔宗已經在西大陸營造了一片老巢,本王主動出手,收了他們所有的神像,至少都能讓他們的計劃,拖慢大半的進程。”
北堂祭聖滿不在乎的指了指城外,說道,“這些殘渣,還能用來讓你們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摸到那個紅蓮夢境的一些底細。本王難道不算是又為正道立下一件大功?”
“至於城中這些人,不過是個失誤,本王也已挽救。”
“失誤?”
無題小和尚怒極反笑。
憑北堂祭聖的修為,又怎麼會感受不到紅蓮神像之中的那些靈氣,又怎麼會想不到神像損毀,惡性靈氣外泄的後果?
甚至這些神像墜落的距離,會對皇都造成的影響,恐怕都早已被他算好了。
他這樣做,顯然是以打擊魔宗的名義,順便故意展現自己能夠對大齊這邊造成的傷害,絕對是一種威脅。
但這種有限度的威脅,總是出於利益的需求。
無題和尚一時間還想不通,這北堂祭聖是又看上了這片大陸的什麼東西?
“你……”
無題還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西方的天穹之間,傳來一陣如泣如訴的笛聲。
昏暗的雲,從天際翻卷而來,掠過整個招賢館園林的上空,直到把皇都的日光也完全遮擋。
很快,雲中降下籠罩四野的水汽,陰雨綿綿。
城牆上的人向西看去,那些雨滴,就像是掛在西邊天地間的一張張珠簾。
一陣笛聲,引得天象變化,雨落山野。
陰幽的氛圍,籠罩西側群山,那些林影、山澗之間,莫名多出了引人深思的細碎聲響。
昏昏沉沉的大自然中,好像每個一眼不能看穿的地方,都有陰魂飄蕩。
北堂祭聖毫無形象地往這城上一坐,抖著手腕上的水晶環,道:“魔宗的人,著實看重這些神像,浮雲與陌天女一路追來,本王不勝疲倦,隻有靠大師你們應付了。”
滿山園林之中。
符離聖女、謝非吾、嶽天恩三人,剛剛擊潰木龍。
忽然一陣陰暗的雨滴,吹落在那些長而虯勁的木頭根須之上。
那破山而出的幾條碩大木龍,就像是落入沸水間的一堆臟雪。
棕褐色的木質,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的融化。
棕褐的水汽升騰,與天上降落的陰雨糾纏在一處。
嶽天恩腳下陡然一空,散亂的山石塌陷成一個碩大的洞窟,將他吞入其中。
周圍的水汽急湧而去,在洞窟之中,聚集起千百種幽靈嚎叫似的聲響,與狂暴轟擊產生的巨響,分庭抗禮。
符離聖女手中的道門法鈴,改變了一種握持的方法,如持短刀,在滿天陰暗水汽之間一揮。
她這一揮之後,周圍的景物好像沒有半點變化,但又好像有什麼朦朧的東西被揭開。
少女身前不遠處,突然多出一個人來。
“阿離!”
橫笛唇間的幽怨女子,美目迷離,長睫輕顫著看來,“好久不見。”
謝非吾破雨狂奔,身影飛馳,衝向湖邊。
雖然驚變迭起,但這個時候,反而更要竭儘全力,殺死嬰變神君。
但就在他抵達的那一刻。
滿湖之水,轟然飛出五道水龍卷,直衝長空。
威勢之龐然,幾乎要把整個湖中的水給吸乾。
然而,這五道龍卷剛升到大約百米的高度,一卷黑白太極圖擴張,一舉將其全部斬斷。
方雲漢從天上崩裂的大浪之間飛落,沉著眉眼看去。
有荊棘挽發的落拓道人,站在一片被抽乾水的湖底。
嬰變神君在他身後咳出一口又一口如火的血來。
那些血液還沒來得及落地,就會燃起一朵白色的火焰,憑空消失。
浮雲道人唉聲歎氣:“老兄,原本說留到關鍵時刻嚇他們玩兒,可你怎麼這麼快就暴露了,還被打的這麼慘?”
謝非吾心氣跌落了一截,暗想:罷了,還是失敗了,想想今天怎麼擊退他們吧。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雲漢。
方雲漢正回頭看皇都那邊。
“好像每次是我主持的計劃,就沒有一個,能按部就班走到尾聲的。”
他咽在嗓子裡暗罵了一聲,嘎嘣著指節,握起拳頭來。
“算了!那就還是讓拳頭來幫我思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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