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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雪梅跟隨湘西三老等人上路之後,接下來的幾天裡麵,果然經過多處名門望族的遺府。
原本都是一些在當地名聲不錯,但都突兀之間被朝廷處以多條罪名,抄家滅族的。
也有過當地官員,近幾年與前些年性情大有不同的傳聞,一條條,一樁樁,都從側麵佐證了當時黃雪梅看到的那些信件內容。
而在接下來的路上,黃雪梅也已意向堅定,不再多作打聽,一心一意地隨同海宴西等人的安排,往東南方向去。
越是靠近東南沿海,他們這一批人,遇到同伴的頻率就越高,光是曾被黃雪梅察覺,彼此之間有過簡短交流、致意的,就已經有六批人馬。
這些人來自大江南北,有的赫赫有名,有的似乎籍籍無名,但一個個都具備高手的氣質,或內斂、或凶悍。
海宴西曾經說,他們這一次行動會有數百人參與,如果每一個人都是這種水準的習武之人,那麼這股力量結合起來的話,已經足以勝過當今武林中,任何一家單獨的宗派。
即使是少林、武當,一代人之內,隻怕也找不齊這麼多的硬手。
也難怪他們敢圖謀刺殺一位權傾朝野的侯爺。
但景神侯上官海棠,不但繼承了當年護龍山莊,鐵膽神侯的遺留,還得到了十年前那一場論武大會的全部記錄,所擁有的神功秘籍,數量之廣,創意之深,堪稱是九州武林空前絕後的一座寶庫。
這些年,她身邊培養的得力手下,如雨後春筍般,層層湧現,也不乏有從一些江湖散人中拉攏、吸收過去的乾將。
要想刺殺這樣的一個人,還是要謹慎、再謹慎。
那六批人,與黃雪梅他們這一路人馬,都隻是擦肩而過,交流的時間最長的,也沒有超過兩刻鐘。
彼此的閒聊,都是為了達成最後行動時間上更好的協同,更運用種種暗語,如果不是黃雪梅已經知道自己這夥人要去做的事,刻意留心的話,也根本猜不出來他們在講什麼。
顯然,他們雖然具有同一個目的地,路線卻是各有不同,化整為零,做出種種不同行業的改裝,一路上,各具合理的通關文書。
以確保不會引起朝廷方麵的半點警戒。
這一日黃昏有雨。
他們在山間一座茶棚裡避雨,遇到了第七批同伴。
海宴西與對麵的人閒話一般,說起彼此的皮貨買賣,句句暗有所指。
黃雪梅在簷下看雨,旁邊走了一個膚色如銅的短須漢子。
這人看著年紀其實也不是特彆大,不知有沒有三十,但身上穿的衣服舊而不破,人一站定在那裡,就像是一座鐵塔,給人一種異常成熟滄桑的感覺。
這種氣質,要比他的真實年齡高出不少,非有身經百戰,血火裡錘煉出來的江湖閱曆而不可得。
“你們也是要去做那件事吧。”
他主動搭話,語氣中帶著些許明顯的無奈,“我覺得這個時機其實並不算好,但他們都要向那惡賊報仇,或查知真相之後,義憤填膺,無論如何都等不得了。”
黃雪梅轉頭看他,說道:“這時機如何不好?”
兩人交談之間,這一段屋簷滴落下來的雨水,忽然改變了原本豎直的軌跡,在經過他們兩個身邊的時候,向外劃去。
像被勁疾的風,持續吹過。
千百滴雨水源源不絕地滴落下來,都被這樣吹去,逐漸便有水霧彌漫,在這裡勾勒出一個近似球形的邊界。
這是他們兩個在交談之間,十分默契的各自運轉內力,把聲音約束在極小的範圍之內,所造成的異象。
但山中落雨之後,外麵的道路上本來就遍地淺霧,這一點異象,很難被人察覺到。
隻有那鐵塔漢子目露讚許之色,道:“我本來看你最是沉靜,幾段話多著憋在心裡,實在想找個人聊一聊,才冒昧打擾,沒想到你竟有這份功力,年紀輕輕,來曆也很是不凡呐。”
他似乎無意探尋對方真正的身份,不等黃雪梅回話,即道,“那上官惡賊固然是十惡不赦,但她此次出京,名義上畢竟是要往東南督戰的。”
“近些年來,東南沿海一帶,倭寇猖獗。扶桑浪人和原有的沿海盜匪,再加上幾年前佛朗機人攻占了滿刺加之後,從滿刺加那邊逃亡過來的一些人,分做數十股勢力,不斷截殺商船,更侵襲百姓,不得安寧。”
“朝廷任用幾位名將,數年剿殺,終於將這些倭寇圍殲,驅散大半。餘者紛紛依附倭寇之中最為凶悍的一股勢力,聚眾萬餘,沿邊叫囂。”
“這一次東南督戰的目的,就是要將這一夥最大的倭寇,徹底擊潰,換來沿海安寧,東南太平。”
鐵塔漢子憂心忡忡,“我們這個時候刺殺了上官惡賊,隻怕會讓東南大戰,功虧一簣,到時候咱們這些人,就成了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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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雪梅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等這一戰塵埃落定之後,再動手?”
“然也。”鐵塔漢子點頭,“東南大戰告捷之後,必定也是那惡賊最為鬆懈之時,咱們刺殺成功的把握也就更大了。”
黃雪梅又問道:“你有跟你們那一路人馬說過這個想法嗎?”
“我說過多次,隻是他們聽不進去。”
鐵塔漢子歎道,“我也能理解,任誰察覺到了上官惡賊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看到了那些罪證之後,也不得不心驚膽戰。”
“利用邪術,操控進京麵見過她的官員,簡直就像是把那些封疆大吏都變成了木偶一般,隨她心意而起舞,何等邪惡,何等深沉。實是一念之間,便可令山河變色。”
“這哪裡是惡賊,簡直是邪魔。這一次能串聯起足夠的力量,嘗試刺殺,那自然是連一刻鐘也不能多多拖延的。”
他說到此處,舒了口氣,向黃雪梅叮囑道,“小兄弟,這也隻是我一點牢騷,憋悶太久,不得不發,其實真要動手的時候,我必然也傾儘全力,不做他想。”
“你不可將這些話傳出去,以免叫我落得個動搖軍心的罪名。”
他說完這些話,便要轉身離開。
黃雪梅卻叫住他,道:“其實在下倒有不同的看法。”
鐵塔漢子眉梢微動,轉過臉來,一臉困惑:“什麼?”
“我覺得,在大戰奏響之前,刺殺這個惡賊,確實是個最好的時機。”
黃雪梅目光灼灼,語氣決然,道,“你想,這惡賊現在表麵上的名聲已經經營的不錯,一旦此次東南大戰得勝,她的名望必定會更上一層樓,咱們那個時候刺殺了她,就是斬殺了大明最大的功臣。”
“那樣的話,我等縱然做的是忠義之事,卻必定要被釘在恥辱柱上,難以翻身。”
“而若在大戰奏響之前殺了她,咱們再去除偽裝,恢複原本身份,以江湖義士之名,協助東南大軍。那時候,縱然因上官之死而使軍心稍有動亂,有咱們的幫助,也足可重振士氣,再獲勝利。”
說話間,這紅袍青年,手掌撫上背後紅綢長袋,目光轉向外麵的雨水,眼中爭名爭勝之念,卻凝若實質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