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老劍客打法一反常態,狂放不羈,竟然主動接近到幽樓老怪身前百尺以內,冷笑一聲:“什麼地獄歸來,你難道不是得了紅蓮十字印記,才莫名其妙死而複生的嗎?”
說話之間,老劍客手上衣袖揮舞,掃落一節,露出手腕內側的印記,紅蓮盛開,十字灰藍。
幽樓老怪瞳孔一縮,頓時被接連數道飛劍打在護身功元之上,向著遠方砸落下去。
老劍客看到了他的反應之後,終於篤定,心中狂呼道:“果然是這道印記讓我複活的,這東西真有神效,我走火入魔死而複生,並非是做了場夢!”
嗚——
墨色的短劍,瘋狂的回旋,元氣凝聚為成千上萬的劍影,如同暴雨一樣落下去。
老劍客就在這樣的暴雨之中,從天空中向著大地狂奔,把剛要起身的幽樓老怪迎麵砸進了地裡。
幽樓老怪暴怒不已。
其實重生一次,隻是恢複了自己原本的狀態而已,根本不像他剛才吹噓的那樣,功力有所進步。
但是這個山羊臉的老東西居然好像真的變強了很多,他的功力到底增強了多少還不好說,但是這個戰鬥的風格,跟從前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彆。
如果說從前的老劍客,對著一把蠶絲懸掛的長刀,都不敢走過去,那麼現在的,他估計就是對著上千把刀山油鍋,都敢硬闖一回。
死一次能給人帶來這麼大變化嗎,我怎麼沒趕上這種好事?
幽樓老怪匪夷所思,怒吼道:“你發什麼瘋?”
“發瘋?”
老劍客大叫著將狂草一樣的墨跡劍氣不斷甩擊出去,“我今天才是終於正常了。”
“你可知道,老子當年有多想做個大俠?!”
神足墨客當年練劍的初衷,就是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俠客,這個夢想從他八歲入門到他八十歲出師,都沒有變過。
那時候他還是個八十歲的少年,但等他入了江湖,區區三年,就已經老態龍鐘,沉默寡言,學會了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那三年之中他當然經曆了很多,但總結起來,就是他見識到了江湖的殘酷,徹悟了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當遇到從邊境潛入的魔怪,屠殺了數座村莊,屠殺了前去伏魔的一整個派門之後,天知道那時他有多想衝上去,隻是等他邁開腳步,狂奔到大汗淋漓之後,才發現自己是逃了。
他就是真的害怕。
誰能不怕死呢?
從那之後,他甚至開始懷疑故事裡那些大英雄,甚至邊境那些舍身忘死的士卒,都是被強迫的,覺得不是出於他們的自願。
畢竟沒有人會不怕死。
這疑心一生,潑墨狂草千字揮毫的功力,就開始倒退了。
幾個月前,他的功力甚至退步到了,在早起對朝陽吐納的時候,都能走火入魔,一股濃血衝腦而亡。
這般死法,何其可笑?
彌留之際,神足墨客滿心的悲哀,摻雜著一點解脫,卻終究還是有所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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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成大英雄也就罷了,但回顧一生,自己竟然連一件可以稱得上真英雄的事情,都沒有做過。
如果這一生是一個話本故事的話,那麼他一定是角落裡最不起眼的一個小配角,甚至是一個逗人發笑,又很快被人忘記的醜角吧。
他懷抱著這樣的念頭死去。
然後……他又活了。
“就算經曆了一次生死,我還是怕死。”
神足墨客對自己有著明白的認知,“果然啊,我比隨便一個邊境的士卒都差遠了,注定做不成真正的英雄豪傑。”
“但是!如果這種程度不是真正的死,老子難道還做不成幾件劍俠該做的事嗎?”
他幾乎在一刻之間,傾儘了自己所有的功力,短暫的壓製住了幽樓老怪,但很快,功力耗儘的他來不及回返元氣,眼看著幽樓老怪又要起身,隻能親手抓住短劍,撲殺了上去。
一個修煉馭劍法門的劍客,當他變得被迫以手持劍時,基本也就確定了這一戰的結局。
幽樓老怪雖然被打得極其狼狽,但身上的傷勢其實不重,見到神足墨客持劍撲來,氣極反笑,便要揮出骷髏頭,將他打個粉身碎骨。
隻是這老怪物剛一抬手,突然覺得渾身一涼,功力儘滅。
那兩把短劍勢如破竹,一劍刺穿他心口,一劍刺穿他頭顱。
老怪物瞳孔放大,映照出神足墨客同樣意想不到的表情,隨即,肉身粉碎。
八百裡外,雲霄之上,一道紅蓮十字印記,纏繞著殘餘的念頭飛來。
這些念頭中回蕩著幽樓老怪最後的一個想法。
“殺我一次又怎麼樣,我還能活……”
“你活不了了。”
方雲漢把這一道印記也納入掌中。
他手掌裡麵,已經壓縮了兩千多個相似的印記。
在前往天督山的過程中,方雲漢順便把所有處於自己感應範圍內的重生印記,都探看了一遍。
這印記的源頭,是兩個極限之上的強者,若是與其結合的是那些正道之人或是無辜鄉鄰,那方雲漢還真不能在確保這些人神魂無損的情況下,把印記剝離出來。
隻能暫且在那些人體內,留一道用作示警的先天之氣,若是重生印記隻助他們重生也就罷了,若有一日,印記有所異動,先天之氣便會觸動方雲漢的感應,隔空出手。
不過,像是幽樓老怪這一類人,方雲漢下起手來,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以他現在的境界實力,要磨滅這兩千多的印記,也就是幾刻鐘的時間。
隻是通過對這些印記的探究,方雲漢也發現自己從前的猜測,有些錯謬之處。
他原本以為,元荷既有道傷,那麼在晉升關頭被元荷重創的風吹休,應該也有道傷,但是現在看來,道傷和普通的傷勢,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風吹休隻是尋常傷勢罷了,即使是在與元荷不斷的糾纏消磨,也不影響他飛快的複原,甚至持續提升。
那印記之中,現在占據主導的是十字印記,而非紅蓮。
“元荷的目的我已明了,而你,又到底想做什麼呢?”
方雲漢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所及,是中土結界之外的大荒山水。
當前這個世界,除了他的舊對手之外,還有一些他絕不能坐視的妖魔大敵。
殺劫將起,或將成為戰友的那位當代天督,卻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他揮落一點先天之氣,繼續向天督山前進。
………………
半日之後,紅螺雅閣的遺址之上,附近幾派已經彙聚起來,所有人都對神足墨客刮目相看。
老劍客不知道自己體內又多了些什麼東西,也不曾注意到自己是第幾次扶起來叩謝行禮的那些人。
他心思落在彆處,直到聽見有附近猩藍門門主邀請他去做客。
“我就不去了。”
神足墨客撫著一支支收回腰間的短劍,看著那些全換了臉色來奉承他的人,心裡倒也沒有瞧不起的意思。
如果沒有重生印記的話,他跟這些人並沒有區彆,甚至還有所不如。
隻是,現在的話,終究是要分道揚鑣了。
“各位,那幽樓老怪既然能重現一次,自然也很可能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們最好還是遷居一處,也好互相照應。”
等到那些人麵色各異,征詢他的意見時,老劍客笑著擺了擺手。
“諸位都是一派之長,一家之主,這些事情,還是由你們商量著來,我一介外人怎麼好過多置喙。況且,我已經準備離開了。”
“我準備去天督山,不,還是直接去邊境吧,去我當年去過的邊境。”
最後他抱拳道。
“諸位,後會……嗯,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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