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蘇澤歲願意直呼他大名都算心情不錯了,更多時候,都是咬牙切齒地繞著他走。現在……吃錯藥了?
見父母麵露難色地指了指腦袋,蘇銘宇瞬間秒懂了。
不是吃錯藥了,是撞到腦子了。
既然向來寶貝小兒子的父母都沒什麼大反應,應該問題也不大。
蘇澤歲從他手中抽走被子,重新披到了自己身上。
一般人披被子都是從肩膀披起,將毛茸茸的腦袋露在外麵;他不一樣,他喜歡把被子頂在頭上,渾身上下隻露一雙小腿在外麵。
感受到手中拽被子的力度,蘇銘宇還以為弟弟又要搞什麼鬼,但對上那雙清澈剔透、濕漉漉看著他的眼眸,他瞬間默然。
蘇澤歲包好自己後,張開手臂,又要抱哥哥。
他很喜歡擁抱,因為很有安全感。
蘇銘宇眉頭緊皺,剛想說“矯情,自己走”,就被蘇母打斷了:“他赤腳站地上涼,你抱下他。”
蘇銘宇:“……”
哥哥冷臉抱著弟弟回去穿鞋,口上也不忘算賬:“剛成年就敢去飆車。現在進醫院了,老實了?”
蘇澤歲將下巴墊在他肩膀上,不答話。
看在哥哥失而複得的麵子上,他已經接受穿越這件事了,背黑鍋就背吧。
“過兩天我帶你去俱樂部注銷id,以後都不準再玩極限運動了。”蘇銘宇嚴肅地道。
蘇澤歲皺了皺臉:“不……”
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蘇銘宇麵無表情地威脅道:“再敢去俱樂部亂搞,我讓你周一去國旗下當眾念檢討,檢討書就叫《飛馳少年不服輸,翻車之後服氣哭》。”
像他弟弟這樣年紀的少年最好麵子。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蘇澤歲就在他懷裡掙紮了兩下,真要被他嚇哭了:“不、不行……”
蘇銘宇沒想到撞到腦袋的弟弟竟然變得這麼好忽悠。
他有點好笑,但逮著機會,肯定更要好好教育一下:“怎麼不行?到時候我還要把你的黑曆史錄下來傳網上,讓大家都看看,胡作非為、漠視生命是什麼下場。”
蘇澤歲眼前一黑。
隨著哥哥的話,他好像真的感覺到自己正站在主席台下,麵對全校同學的目光,以及線上網友的議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檢討書上的內容,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穿越本就是個極耗體力的事,經曆了大悲大喜,又被蘇銘宇這麼一嚇,蘇澤歲感覺自己兩眼一抹黑之後,就再沒亮起來,腦回路直接斷線。
蘇銘宇感覺到肩膀一沉,一側首,就見弟弟又閉上了雙眼。
“不才醒嗎?倒頭又睡了?”他才剛走到病房門口。
弟弟腦袋一歪,不管不顧地睡了,就隻能他這個哥哥來幫小孩穿鞋、收拾東西了。
“醫生怎麼說?”他放輕了聲音,回頭問身後的父母。
“俱樂部保護措施做得好,他身體沒什麼問題,就是精神上留下了創傷,性情和記憶發生了些變化,靜養些時日自然就沒事了。”蘇母道。
蘇銘宇皺了皺眉。
弟弟小時候喜歡粘著他,經常要他抱,就跟精神創傷後的現在一樣。他覺得蘇澤歲可能是中間這段時間的記憶出現了短暫性遺失或者混亂。
“醫生說現在就可以出院了,歲歲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你抱下他,回去吧。”蘇母道,“我和他爸請了幾天假,這幾天在家陪陪他。”
蘇銘宇試著把弟弟身上的被子扯下,但小孩抓得很緊。他沒辦法,隻能又連人帶被地將其抱起來。
他一邊將弟弟往上拖了拖,一邊道:“我們家之前跟顧家有過婚約,歲歲現在又已經成年了,恰好顧家那位今天也在瑞康醫院,我方才去跟他約了時間。他就這周末有時間,到時候安排兩人見見吧。”
蘇母蹙起眉頭:“隻是多年前的口頭承諾。彆的人見見也就罷了,可聽聞顧家那孩子脾性古怪,暴戾嗜血,家裡四四方方全是監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適合歲歲。”
“就算不適合也該蘇澤歲自己拒絕,他長大了,有些事該自己麵對。你們把他保護得過好了,才讓他愈發肆無忌憚、任意妄為。早該讓他見識見識社會險惡。”
蘇母理智上明白自家大兒子是對的。
她默然地看著電梯下降到一樓,許久後才開口:“他也在醫院?”
蘇銘宇知道她話裡說的是誰,接話道:“意外受了點傷吧。”
“意外傷?他做的是正經行業嗎?”蘇母對小兒子未來的相親對象天然抱有不滿,眉頭緊皺道,“以我多年看人的經驗,像他這樣渾身上下不見正氣、唯剩怨戾的人,定是為達目的、什麼血腥的事都能做出來。會受傷八成是被人報複了。”
“歲歲隻是小調皮搗蛋,但心地還是善良的,是好孩子。讓他見這種實打實的惡人,我實在是不忍心……”
蘇家幾口人的話音逐漸遠去。
長廊轉角處。
一個身形修長、背部挺拔的男人站在避開透窗陽光的陰影裡,漫不經心地把手中剩餘的綁帶丟進垃圾桶裡。
距離不遠,幾人的話儘數落入他本人的耳朵裡。
換了正常人,被如此控訴,該尷尬憤怒得無處遁形;要是換了不要臉的瘋批,許會笑著拍拍手,說著“有趣”。
但男人的反應兩不靠,他始終低垂著眼皮,臉上的情緒一如既往的、穩定的很差,看起來滿不在乎。
“顧先生,你、你怎麼重新包紮了?!”管家急衝衝地從轉角電梯裡跑下來,一出來就看到了垃圾桶的中染血的繃帶。
男人不緊不慢地收起拍完照的手機,道:“傷口又裂了。”
說完,他又補充:“彆告訴他們。”
管家忙不迭點頭,他哪敢給那人通風報信啊。
見男人臉上對此事的明顯厭惡,他轉移話題道:“顧先生,剛才我暗中跟著蘇家那大少爺上了樓了。我花了點時間,打聽出他家小兒子的病情和事故原因了。”
他想讓男人開心點,就故作神秘地說:“不過首先啊,還是先說說他那長相……”
“等等。”男人打斷他。
向來對他唯命是從的管家立刻噤聲,等待著更進一步的指示。
蘇家小少爺長得驚為天人,睫毛又長又密,跟混血兒一樣,又跟男人幼時定下婚約。他想男人定是想再盤問一下其中細節。
然後就聽對方說:“我不想知道。”
管家:“?”
“我對蠶蛹沒有興趣。”
他從北邊電梯下來時,長廊另一頭的蘇家幾人在他視線中一閃而過。遠遠的,那用雪白被子包得嚴嚴實實、一根頭發絲都不露的人格外顯眼。
連走路都被裹起來抱在懷裡,顯然是溺愛過了頭。
他對這種溫室中的嬌花不感興趣。彆說是聽管家描述對方,哪怕是有現成照片,讓他掀起眼皮看看對方的長相如何,他都嫌浪費時間。
言簡意賅的他自己是省時間了,可憐的管家卻一頭霧水地:“???”
什、什麼蠶蛹?哪來的蠶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