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熠闌出了門,管家接著幫蘇澤歲收拾行李。
除了那滿箱的教輔,少年剩下的行李也是一個比一個讓他震驚。
比如,裝了滿滿三個行李箱的毛絨玩具。再比如,一箱各種口味的樂事薯片。
忙活幾個小時,側臥煥然一新——
從暗黑囚禁法律邊緣遊走風,搖身一變,成了kawaii宅係風。連金絲籠裡都被擺上了小毯子,就還……顯得怪可愛的。
管家目瞪口呆,哢哢一頓拍照,發給了自家老板。
【管家:顧先生,已經布置好了[圖片][圖片][圖片]】
【管家:怎麼感覺蘇家這位小少爺,跟傳聞中的大相徑庭,挺奇怪的】
他家老板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顧先生:?】
【管家:我之前不在醫院打聽過嗎,彆人都說他不學無術、脾氣也慣得壞,但現在,他居然已經開始認真寫作業了!![圖片]】
管家發出的圖片有些失焦,一看就是趁收拾東西時偷拍的。
但就是這樣模糊的圖像,依舊能看出少年坐在書桌前筆挺的背影。他掛著鎖鏈的左手在一個字一個字指讀著題目,另一隻右手在草稿紙上驗算,身周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邊。
【顧先生:外麵也傳我吃人不吐骨頭。】
管家腦中自動浮現出自家老板癱著臉冷冷嘲諷的模樣,下意識打字反駁:可那不是您故意……
但打字打到一半,他又覺不妥,刪光重新打。
【管家:您說的對】
【顧先生:實驗室有事,晚飯不回去了。】
【管家:好的,我會照顧好蘇小少爺的!】
……
蘇小少爺自己一個人就過得很好。
顧熠闌果然遵守了他的承諾,沒讓他出門一步。
午餐晚餐,還有下午的鮮切水果,都是阿姨送到門口,敲敲門告訴他投喂到了。
他等人走了,再偷摸著去開門。
手機連不上網,爸爸剛錄好線上的網課也就這麼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蘇澤歲還記得家裡人的手機號碼,先給哥哥發了條短信報平安——【哥哥,是我。我很好。】
然後就認認真真地寫起題目來,絲毫沒注意到開了勿擾模式的手機正在被蘇銘宇的“???”轟炸。
他有好多題不會。
沒有網課的孩子,隻能自己奔跑。
“砰砰”兩聲,房門被敲響了。
蘇澤歲看了眼時間——19:20。
看電視的時間到了。
“小少爺,我能進來嗎?”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蘇澤歲躲在門後,探出小半個頭,開了房門。
門框上自帶紅外線感應係統,當管家進入房中,房中線上實時人數就會變成“2人”。
“小少爺,該下樓看電視了。”管家拿著手銬鑰匙道。
蘇澤歲對死板苛刻的時間表接受良好,欣然應下,什麼也沒準備地下了樓。
他每次經過偌大的客廳,裡麵都是空無一人。所以他一直以為家裡沒有什麼傭人。直到現在,客廳的大電視前,一排排坐滿了保安保姆……
聽到他下樓的聲音,幾排人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數不清的眼睛倏地直直對著他。
蘇澤歲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不……”蘇澤歲想跑,但腿使不上勁。
他帽子墨鏡口罩一樣都沒戴,於他而言,被人注視的尷尬感覺,不亞於正常人在大街上裸奔。
跟在後麵的管家也懵了。
他看見少年纖細的身體在顫抖,清澈的眼眸裡升起水霧,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紅,好像下一秒就要委屈得哭出聲。
“彆彆彆,不是什麼恐怖片,就是普通社會新聞,彆緊張彆緊張。”管家急忙勸道。
管家嘰裡咕嚕說不到重點,蘇澤歲遲遲不得解脫,雙手捂住臉,再也撐不住地磕跪在地上:“嗚。”
管家嚇一跳,慌忙上去扶他:“顧先生馬上回來了,你要好好遵守時間表,他回來了肯定很高興,第一個表揚你!”
“……嗚。”蘇澤歲被半攙著手臂,還是害怕,顫抖著又要跪下。
“還會獎勵你!”情況危急,管家也顧不上自己再說什麼了,先把人穩住最重要。
“嗚嗚。”
“真的!而且你想看什麼都行,《蠟筆小新》都行!”管家徹底沒了轍,一邊安慰他,一邊堵著他,防止他嚇跑了。
……
於是,顧熠闌踩著夜幕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客廳幾排穿著圍裙的保姆、幾排身形壯碩的保鏢,都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像被人抽了魂魄的、沒有感情的木頭,眼裡無光,一動不動。
而前方的熒幕上,正投影著——
《中學奧林匹克競賽物理教程詳解視頻》。
“哎我們這個光學鑷子啊,它呢是乾嘛的,哎對,它能捕獲粒子,除此之外,它還能把激光的能量會部分傳遞給粒子。粒子在受到光學鑷子束縛的同時……”
保姆:目光渙散。
保鏢:眼神木訥。
管家:神情恍惚。
我是誰?我在哪?電視在放什麼鬼畫符、催眠咒?
顧熠闌:“……”
而罪魁禍首正縮在所有座椅的最後麵,環抱著膝蓋,借著微弱的光線,在委屈巴巴地做筆記,還時不時聳聳泛紅的鼻尖。
客廳沒有開燈,淺淡的投影光像是給所有人蒙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灰布。
朦朧的光霧下,很多人麵容都看不清了。
但奈何少年的皮膚實在過白,稍微一點變化都被襯得格外明顯,比如那發紅的眼眶,以及泛著青紫、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的膝蓋。
顧熠闌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