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踉蹌著扶住丫鬟,錦盒裡的蜀錦散落滿地。
我俯身拾起片布料對著光,指腹撫過經緯間細小的雲紋——與賬冊碎片上的紋樣完美重合。
當我發現紋樣重合時,心中一陣狂喜,終於又找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
"讓諸位見笑。"趙掌櫃突然插進來打圓場,綠豆眼卻死死盯著我手中的布料,"這位姑娘若對織造有研究,不妨到後堂喝杯雨前茶?"
柳玉茹的馬車倉皇離去時,簷角銅鈴正撞碎第二縷晨光。
我跟著趙掌櫃穿過堆滿綾羅的後院,鼻尖忽然掠過若有似無的沉水香——那是三日前陶軒衣襟上沾染的味道。
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我的心猛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染缸旁的竹架上,半匹未完工的月華錦正泛著詭異青芒。
竹簾被風掀起時,我袖中的銀針已抵住趙掌櫃後頸。
他脖頸上的肥肉顫了顫,綠豆眼卻盯著那匹月華錦笑:"姑娘可知這料子為何泛青?"
針尖刺破油皮的瞬間,後院突然響起織機聲。
三十六個檀木梭子懸在梁上,隨著機杼轉動拚出幅血色輿圖——正是三日前我在軍機處偷看到的邊境布防圖。
看到這血色輿圖,我心中一驚,緊張感瞬間加劇,後背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趙掌櫃的汗珠滾落在我手背:"雲錦坊給兵部供料十五年,經手的可不隻是布料。"
"比如把軍械圖繡進貢品裡?"我碾碎袖中布料,靛青碎屑簌簌落在染缸,"摻了孔雀石的染料,遇火會變劇毒吧?"前世太子圍場遇刺時,那件突然自燃的騎裝閃過腦海。
回憶起前世的悲劇,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一定要揭開這背後的陰謀。
老狐狸終於變了臉色。
我順勢將東珠按進他掌心:"三年前你幫王侍郎私運的南海貢品,賬冊可還留著?"珠麵凹痕恰好與他拇指的老繭重合,"東宮暗衛最喜歡剁人手指頭驗傷。"
織機聲戛然而止。
趙掌櫃抖著身子搬開染缸,露出個鎏金機關匣。
當他說出"樹敵名單本是替罪羊名錄"時,我心中一震,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緊緊地盯著他,簷角突然墜下半片琉璃瓦——有人踩碎了屋頂青苔。
"姑娘要找的仇家,可都在這血蠶絲上了。"他展開的月華錦裡裹著卷人皮,密密麻麻的金粉小楷記載著六部要員的把柄。
我一眼就找到柳侍郎的名字,旁邊朱砂批注的"冰湖"二字還滲著血珠。
看到那血珠,仇恨與憤怒在我心中熊熊燃燒,我恨不得立刻將這些仇人繩之以法。
市集的喧囂突然湧進來。
我迅速將人皮卷纏進發髻,卻聽見熟悉的馬嘶——陶軒的烏雲踏雪正在門外噴響鼻。
趙掌櫃突然撞翻染缸,靛青汁液潑向我的襦裙:"快走!
西牆狗洞通胭脂鋪"
劈手奪過機關匣的瞬間,三支袖箭擦著我耳畔釘入磚縫。
我翻身滾進染缸堆,那些浸泡著孔雀石的布料騰起嗆人煙霧,刺鼻的煙霧衝進鼻腔,讓我咳嗽起來,眼睛也被熏得生疼。
混亂中摸到塊冰涼的玉牌,蟠龍紋中央刻著的"軒"字還沾著新鮮墨跡。
朱雀橋的叫賣聲重新入耳時,我正假扮成賣花女蹲在茶攤旁。
竹筐裡的茉莉沾著染缸青汁,懷中的機關匣硌得胸口生疼。
當那抹玄色衣角掠過眼前時,我故意將花枝拋向半空——
陶軒接住茉莉的瞬間,指腹抹過我刻意沾染的金粉。
他腰間玉佩果然少了一塊,而那雙總噙著戲謔的桃花眼此刻暗潮洶湧,正盯著我腕間不慎露出的半道抓痕。
"姑娘的花"他碾碎花瓣,汁液竟泛出孔雀石的青芒,"倒是比刑部的鳩酒還毒。"
賣餛飩的老漢突然打翻湯鍋,滾燙熱氣模糊了整條長街。
我趁機鑽進人群,後頸卻始終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沉水香。
轉角處胭脂鋪的銅鏡裡,赫然映出他正在把玩那支沾著金粉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