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去不得鄉裡,不然不用出海就能白撿了魚賣。”
郭氏一邊翻動盆裡的魚,一邊直呼可惜。
但他也不會缺了自己的嘴,拉著梁氏商量怎麼做。
沒過多久,鐘三叔和鐘四叔結伴從下麵上來。
“咱們幾家的船都好著,有的油布給吹散了,但沒徹底吹跑。”
又跟鐘洺道:“你家那船被石頭砸了個坑,不過在船舷上,不是大毛病,你回頭自己補一補。”
三叔說完,鐘四叔又送上個桶,裡麵幾隻大青蟹揮動著大鉗子爬來爬去。
“海灘上全是死魚死蝦,回頭出了太陽全得曬臭了,這幾隻蟹子在泥坑裡,還是活的,正好吃了。”
有了食材,各家都趕緊生火做飯,彆看現在雨停了,可還是陰的,風也不小,哪次颶風來都不是一場雨的事,沒個兩三日消停不下來。
水上人的吃食簡單,日子過得去的一天至少一頓糲米粥,不然肚子裡沒糧食就沒氣力。
其餘的多是魚蝦蟹貝,想省事的就直接清蒸白灼,費點功夫的還有鹽焗、熱炒。
鐘春霞一家子也撿了不少海貨,過來打了聲招呼,送了兩條吃不完的魚,就回去自行開火了。
由於怕突然又下雨,早食做得和打仗一樣,家裡漢子多,吃得多,量不能少,還要快,像昨晚那般豐盛是不可能了。
梁氏和郭氏最後決定從魚裡挑新鮮的出來蒸魚飯,打發孩子去裡麵啟一壇豆醬佐著吃。
剩下容易剝的丟到陶鍋裡煮粥,不容易剝的白灼。
飯好後索性連擺桌都省了,一人捧一個碗或站著或蹲著吃。
鐘洺扒完一碗粥,吃了兩條魚,給小弟剝了兩隻蝦,又分了一隻蟹子,已覺得飽。
剛想說趁沒下雨,他也去坡下看看,走之前聽到有人來尋自己,說要借鐘家的木梯。
“昨晚上屋頂壞了一處,漏了一晚上的雨,想著你家有梯,正巧借去用用。”
來的是劉家的一個年輕小子,叫劉順水,和鐘洺年紀差不多,兩人還算相熟。
鐘洺替他去搬了梯子,轉而聽劉順水說家裡人手沒幾個,想到自己閒著也是閒著,遂主動說過去幫忙。
劉順水好生謝過,又借了個錘子敲木釘。
去的路上鐘洺沒多想,到了屋前看到劉蘭草,才想起劉順水好像是劉蘭草的侄子,隻是不知劉蘭草為何現在是跟著娘家住的。
他快速打量一圈,沒看見蘇乙,隻看見劉蘭草生的那個哥兒守著土灶燒水。
沒尋到人,他略略黯然,收了視線,去聽劉家兄弟商量怎麼修屋。
沒一會兒,劉家兄弟依次順著梯子爬上屋頂,鐘洺站在下麵幫著扶梯子和遞木板、木釘。
敲敲打打的聲音響了一陣子,趕上盧家哥兒進來送水,到了他麵前,也遞了一碗。
“阿洺哥,你喝水。”
鐘洺本想說不必了,他總共沒乾什麼,何必多喝人家一碗水,家家戶戶挑淡水上來也不容易。
可人家都遞到麵前,不好不接,隻得道了聲謝,端過來放在手裡喝了兩口,再無他話。
盧雨故意耽擱了片刻,單手擺弄著自己斜綁的麻花辮,長發順著肩頭垂落到胸前。
在水上人家,未嫁的姐兒和哥兒梳辮,出嫁後盤頭、束發,區彆是姐兒雙辮,哥兒單辮。
他自詡此刻姿容含情又嬌羞,卻不見鐘洺有什麼彆的反應,連眼睛都沒落在自己身上,既討了個沒趣,隻得暫且提著水壺放到一旁,朝屋頂上的人道:“表哥,你們一會兒下來自己倒水喝。”
劉家的屋子不難修補,就一點小毛病,使木板覆上,再湊合兩日沒問題。
完事後,鐘洺搬了梯子往屋前去,劉順水落後一步,叫來始終在旁邊轉悠的盧雨,低聲道:“我費心把人給你尋來,你可莫要浪費,方才送水時他可說了什麼?”
盧雨拍打著自己的衣襟,臊眉耷眼。
“哪有什麼如何,人家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
他抿了抿唇,問劉順水,“表哥,你當真打聽了,鐘洺他沒有心儀的姐兒哥兒?”
劉順水肯定道:“保準沒有,他定下心思說要娶親總共才幾日,哪能就冒出這麼一檔子人了。”
說罷勸解表弟道:“你樣貌不差,在他麵前露了臉,他必然能記得你這號人,回頭多遇幾次,混個臉熟不就成了?再不行的話,我看你也彆在這一棵樹上吊著,他家窮得成親連艘新船都置辦不起,算不得多好的人家,不說彆的,姑姑八成也不能答應。”
盧雨甩下辮子,不虞道:“他現在沒船,不代表以後也沒,再者說,我娘素來疼我,我要是打定主意要嫁,總有法子磨到她點頭。”
他是聽說鐘洺現下改邪歸正,前些日子還賣了隻五兩的大江珧後,起的這心思。
論賺錢的本事,他覺得整個白水澳都沒有漢子勝過鐘洺,下一趟海就有五兩銀,哪怕不是日日有,一月有上一次也足夠吃香喝辣,這還不算好人家?
他若是真能和鐘洺成一家子,不知要羨慕死白水澳的多少人,想想那副場麵,簡直做夢都要樂醒。
為此,這份心思他連親娘都未告知,隻暗自說與同鐘洺有交情的劉順水,讓他幫忙。
反過來,劉順水也有求於他,這漢子看上了和盧雨頑得好的葛家小哥兒,還要托他送禮呢。
鐘洺等了好半晌,總算等到了和盧雨一起過來的劉順水。
兩人有說有笑,看著關係親近。
鐘洺恍然,想到劉蘭草的大女兒嫁的是姨家表哥,加之劉順水也未成親,說不準劉蘭草就是喜歡這等知根知底,親上加親的婚事。
不然劉順水家屋頂壞了,盧家哥兒跑來送什麼水,劉順水自己就有個親妹子。
“阿洺,勞煩你跑這一趟,回頭等颶風過去,你來我家船上坐坐,咱們兄弟吃口酒。”
“你我之間客氣什麼。”
鐘洺以為自己所猜不錯,更不願再多打擾,他把木梯往肩上一扛,另一手拎了錘子,“我這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