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用的彈弓?”
鐘三叔和唐大強聽著皆一愣,片刻後鐘三叔反應過來,坐直道:“你是想在海底下打魚用?”
唐大強同樣好奇。
“這東西要如何做,尋常的彈弓在水裡可不好使,射不多遠,水流一衝不就跑了?”
人們認知裡的彈弓多是山裡打鳥的,一根合適的樹杈子,上麵捆節獸筋,用的時候隨手取個小石子射出去,準頭厲害的能打天上飛的鳥雀。
然而同樣的道理,放在流動的海水中是行不通的。
鐘洺其實對這個東西心中有數,他曾在軍營裡做過類似的玩意,打過魚,也潛在冷水湖裡打過蠻子,還因此賺過兩個軍功。
眼下無非是用不一樣的材料,再仿製一個罷了。
“隻捆獸筋的部分差不多,其它地方我打算這般做……”
他拿著竹子跟三叔和姑父比劃一頓,大概是兩頭挖孔,以鐵鉤固定獸筋,藏一根長鐵簽在竹管當中,鐵簽的一頭與獸筋相連。
用之前,將獸筋反向拉緊固定,鬆手後獸筋向前彈射,帶動鐵簽,激射而出,隻要速度夠快,足以破開水流。
兩個年長的漢子很快明白過來,鐘三叔認可道:“這是個好東西!要是做出來,練練準頭,在水下一射一個準,再不愁逮不到那些大魚,且鐵簽細巧,至多在魚身上留個孔,也不至於太損品相。”
他感慨道:“但這東西做出來,也就在你手裡能使出十成十的作用來,換了我們,剛下水還沒找到魚,就該憋不住氣上來了,哪裡有餘力擺弄這個。”
這般說來,整個魚槍所需的材料中,唯一不太好尋的便是耐用的獸筋。
在軍營裡時,鐘洺用的那根是鹿筋,北地山林中多鹿,兵士們時常成群結隊上山打獵。
除去獵鹿,還會獵狼,不然狼群往往會在冬日食物短缺時,下山滋擾附近的村莊,狼筋也是合用的。
他昔日因軍功升至總旗後,上麵擅用弓箭的百戶就有一把狼筋做的弓。
但在白水澳,想尋好的獸筋實在難上加難,沒有打獵的家夥事,總不能為此再去置辦一套。
不過話說回來,山上沒有,難道海裡也沒有麼?
鐘洺知曉,自己六叔公手上就有一根鯊魚筋,是年輕時海上逢了鯊魚所得。
能從鯊口逃生,在水上人眼裡可是能吹一輩子的大事,畢竟更多是命喪鯊口的。
當時他們幾個兄弟,包括鐘洺的阿爺在內,合力下海斬了那頭猛鯊,魚翅和魚肉賣了錢平分,因六叔公出力最多,做主留下了其中的魚筋當個紀念。
六叔公將其珍藏,寶貝得不行,他們這些小輩隻遠遠看過一眼,捕鯊的故事倒是聽到耳朵起繭。
聽說曾有走商花大幾十兩銀子來買,他都不賣,說要當成傳家寶。
鐘三叔顯然也想起此事,同唐大強說了兩句後,轉頭見鐘洺停了手上動作,目光遊移,當即警惕道:“你小子可彆惦記也去獵鯊魚,抽一根鯊魚筋出來,那可是賭命的!”
鐘洺乾咳一嗓,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哪裡會為了根魚筋去瞎逞能,鯊魚筋貴重在它取自鯊魚,實則海裡的大魚多了去,誰的筋不能用,就像鹿筋比起狼筋,也未差太多。
“三叔你放心罷,我還沒成親呢,哪裡就活夠了,閒著沒事去追鯊魚。”
他嘟囔一句,果然成親的說辭永遠是好用的,鐘三叔和唐大強當即改了口,誇他轉了性,如今多懂事雲雲,又講馮寶送官的後續。
“村裡好些個漢子一起去的,生怕他半路跑了,因人太多,撐的還是裡正家的大船。這馮寶早就惹了眾怒,哪裡是裡正壓得下的,過去以後,生生挨了三十板子,聽說血都往下淋了!最後是馮家出了幾個人,給抬了回來。”
唐大強跟著咂嘴搖頭,“我聽說衙門的板子可是能打死人的。”
鐘洺聽到這裡,問鐘三叔,“麥婆子跟著去了?”
鐘三叔點頭,“哪裡能不跟著去,看那架勢,不給她船,遊也要遊過去,你說說這婆子,就是拎不清,把個馮寶寵慣得沒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鐘洺道:“有她在,就是掏空家底定也要使銀錢打點官差,教他們往輕了打的。”
他講那些官差打人板子也是有技巧的,“有的看起來麵皮不破,其實筋骨儘碎,有的看起來血肉模糊,實則就是皮肉傷,養養就好了,端看你給的銀錢夠不夠。”
這些話出自他口,沒人不信,不管怎麼說,以後村裡少了個賊,不必再提心吊膽,是件好事。
鐘三叔拍兩下鐘洺的肩膀道:“你現今在村澳裡的名聲不一般了,這回大家夥都該記你個好。”
說話時麵容帶笑,顯然對此很是欣慰。
自己這侄子過去不著調,在村澳裡名聲差,說親都說不著像樣的,現在眼看有所更改,怕是離喝上喜酒也不遠。
到時他可得去給大哥大嫂墳前專門上一炷香,好生說道說道。
鐘洺淺淡一笑,不置可否。
要是先前裡正不包庇,將那馮寶偷一次打一頓,何止三十板子?
這麼想都是便宜了他。
至於村澳裡人對自己的評價,更是不值什麼。無非是人雲亦雲,今日往東,明日往西。
在蘇乙開口之前,不照樣沒幾個人信自己打馮寶是師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