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淩方樓,清雲室。
方管家早早至此,在門外等候。
“進。”
方管家聽聞此聲才推開房門,見社主支著額心,不停揉按,已至微微泛紅,一時不忍打擾但又彆無他法,昨夜探得的消息已然露出眉目。
“社主。”
方管家俯身揖手,輕聲一喚,不等其費力應聲,便繼續稟報:“昨夜依著華明拿來的畫像,在誒在酉時末見那人從州衙出來,戌時便出城了,按您的吩咐沒有動手,盯梢的都回去了。”
在方管家言語間,幾人進入室內。
聞其話畢,戧畫微微睜眼,而後並未作聲,目光些許呆滯。
良久,聽她懶懶散散地道了一聲:“嗯。”
又過片晌,似是手支得累了,又換了隻手撐著下頜:“盯著吧。”
方管家總算是聽得了一句整話,其意思也算明了,這才放下心來,又輕聲應道:“誒。”
其情狀落入幾位後至的人眼中,齊齊觀她一臉怠懈疏懶,一副好似要‘萬事隨雲卷,唯我自獨酣’的樣子。
連雲搖了搖頭,他倒是習以為常了,每每隻要稍動乾戈,完事兒便會見她這副樣子得個一兩日吧。
一旁的湯田探著腦袋上下左右地打量座上的人,被蕭案生一巴掌拍至後腦才安分了些。
蕭案生望著她現在這副樣子,確實少了些往日的淩厲,不禁輕聲一笑,見她視線轉來忽想起二人剛在周宅重逢時,見她也是這副樣子,那時現下看來,卻十分有趣。
忽又見她唇齒微啟,低聲呢喃道:“備車南境。”
眾人無語
這副樣子,還想著南境。
京都,右丞阮府。
“老爺,來人了。”
“嗯焦淦回來了”
阮相靠著椅背,緩緩放下手中的經書,端過茶杯,揭蓋緩緩刮過,一縷菊香飄溢而出。
“哦,是”管家躊躇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還有,那位。”
阮相手中的茶杯剛抵攏下唇,尚未啟口,又漸漸離遠,“咣”的一聲將其蓋上。
“他來乾什麼?”
“額這”管家自然是不知,也無從言道,支吾了好一陣才見阮相起身,先領去見了“那位”。
良久,阮相匆匆回到書房,身後跟了一灰衣人。
“大人,兩人已除。”
“嗯,好。”聽了焦淦的消息,阮相的臉色方才快意了些,“小焦啊,還有件事兒,你馬上去辦。”
焦淦俯身接過阮相手中的畫像,尚未細看,便又聽其道:“等這事兒完了,你就休息幾日,避避風頭。”
聞言,焦淦揖了揖手便離開了。
近午時,桂州城郊外。
由於某人的懈怠狀貌一直持續且毫無轉好的跡象,於是四人一路上隻能悠悠哉哉地坐著馬車前往南境,行了十幾日才至桂州。
桂州郊外的山水倒是甚好,江水汩汩而過,山岩重重,如若近觀,便覺其即將傾軋而下一般,偶有鳥群從上方飛過,顯得它們甚是能耐。
江邊一處處的石灘同淺草相接壤,一股股細水循著石縫鑽過,若是仔細翻翻,定能找到不少好東西,此番實在是勾起讓人想踏足的欲望。
江岸上,一柵欄小院兒說小倒也不小,三大處屋座,外加小廚棚、小食棚、小涼棚隻因其由木樁、土牆、茅草等構成,看起來雖些許簡陋,但比上其他郊外屋舍可算得奢華了。
“老齊!”
連雲扯著大嗓門,從老遠的地方便朝屋院裡喊,非要比過馬踏聲不可。
見院子裡緩緩走出一老大爺,似是覺得幻聽了一般,站在院子門口左右張望,視線忽落到遠處一輛施施而行的馬車上,伸了伸脖子又眯起眼,突然雙手拍向大腿,一臉眉開眼笑地往前迎
“誒呀,小連啊你這小子,多久沒來看我啦?”
老齊笑嘻嘻地一把拉過連雲,而後立變臉色,作得一副委屈樣。
“哎呦~不是忙嘛~我還帶了人呢!”連雲一臉嬌氣地哄著大爺,又轉身慢慢拉起車簾。
馬車內,隻見一人占了大半位,支頭坐臥,顧自酣睡,絲毫不同旁人客氣。
蕭案生見車簾拉起,看向馬車外的兩人,依舊一動不動,正襟危坐,任由湯田靠在他身上打盹。
老齊見狀,先是眯眼仔細瞅瞅,而後雙眼瞪大:“小畫呀!”
這一聲將車裡的小娘子、小孩子一同驚醒。
戧畫微微抬眼,又仰了仰頭,終於瞧見了那老大爺,這才直過身子,溫聲喚道:“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