戧畫看著久昔掛在自己胳膊上,像粘人的小米,確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的眉眼不禁浮出了笑意,甚至她自己都未察覺,卻掠動了身邊人的心——她少有笑顏,麵容上像是有寫不儘的憂思。
久昔拉著她到食案坐下,給她一一細說這些美食的來曆和做法,這幾日,她與豆芽時常圍著梨娘子,儘是討論這些瑣事了。
每樣說完,戧畫都一一點頭回應,毫不敷衍,聽得很是認真,即便這些閒話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朝食過後,久昔又迫不及待地將戧畫拉往田裡、溪下,要將她去過的、看過的、有趣的、無趣的都告訴戧畫。
她們身後,幾大漢隨行,像一隊守衛緊緊跟護著,其中卻少了一人。
居遙立在院邊,看著他們一路在田間橫去豎往,有於青帶著,想也不至於走失,於是又回頭看著院裡的人。
梨娘子將餐食碗盤收過,又將食案抹淨,回身便提了水到水台邊,要清洗碗碟。
居遙放下手扇,一邊兩手互挽起袖子,一邊走往水槽,將板凳一挪,自己落到凳子上,也不管身後拖了一地的白衫,隻顧埋頭刷碗。
二人安心洗碗。
片晌,居遙小心翼翼道:“阿娘,我們該走了。”
水聲“窪窪”地響,蓋過了居遙的話音,他不知道梨娘子是不是聽清了,於是抬頭看她。
梨娘子將衝好的碗碟放到一邊重疊好,又回頭:“什麼時候走?”
居遙埋下頭,繼續刷手裡的碟子:“明日清晨。”
梨娘子扭身一提,將水桶搬得更近了些:“什麼時候回?”
居遙手上一頓,沒有答話,將手上最後那隻碗反複刷過,在梨娘子的催促下才不舍地遞了過去。
一陣洗活忙完,梨娘子將碗碟放好,回到院裡,仰頭一望,日頭正好。
居遙在院中來回踱步,思前想後,還欲開口,卻見梨娘子繞去了後院。
他跟在梨娘子身後,看她抱起一摞昨日收回的稻草,又要往前院去。
居遙輕按住她的手:“阿娘,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們一起走。”
梨娘子的手繃得又緊又硬,眼前也被稻草擋去一截兒,她看不見,也沒感覺到居遙那隻探問的手,抱著稻草就直往前院兒走。
沒有聽到梨娘子回答,居遙心裡忐忑難安,可他其實早已知曉答案,也因此更難開口。
梨娘子來來回回了幾趟,居遙便也跟著來回,二人將稻草全部搬到了陽光下。
“這稻草啊,不曬就壞了,”梨娘子扯著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這是慣理,阿娘也一樣,若是離了這裡,說不得要得什麼心病啊。”
居遙直起身子,轉了轉胳膊:“可這裡不安全了,他們已經找到這裡來了。”
梨娘子端著兩個茶碗走來,遞給他:“阿娘在這兒,候了一輩子…從前,候你阿爹;現在,候你。”
梨娘子抿了一口茶:“阿遙,這兒是娘的歸屬,無論如何,娘不會離開這兒,不管你走多遠,爹娘都不會累著你,隻會在這兒候著你。”
日光媚眼,風輕暖,像院中兩人的談話一般,和煦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