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總處。
居遙已離開兩日,帶走了於青和一路人馬,留下久昔和豆芽在處裡,交由黎葳看顧。
然而黎葳不看著還好,但凡他在,久昔就似坐禪一般,每每以額敲木魚之態結束問候,倒不疲累,隻是無聊。
冬陽初醒,氣溫正宜,久昔在院子裡訓話,訓話對象不是人,竟是小米。
今早,久昔剛從暖窩裡蠕出來,腹中鹿鳴,正要出門覓食,哪知前腳剛踏出屋門,就見小米披著一身泥衣遛到她跟前,朝她氣勢昂揚地“喵”了一聲。
它原本通身雪白,毛軟勝綿,兩隻粉耳如桃尖般可人,可謂貓中翹楚,卻不知掉進了哪個坑,換了身裝扮,倒是爭氣,自己爬了出來。
久昔登時被氣脹了滿腹,不用覓食了,先要了盆水,給小米清洗。
小米還怕水,在水盆裡很不老實,兩隻前爪逃命似地往盆外扒,鬨得久昔一身襦裙薄褙也濕透,於是洗完小米,自己又去換了一通衣衫。
整理完後,已將近巳時,久昔這時才得空歇息,然而剛在院裡坐下,腹鳴便如水嘯怒咆起來,她連忙叫豆芽跟廚司要了碗牛肉麵,煮來後,一陣急嗦,這才叫肚子安適下來。
然後開始訓話。
院子裡,久昔將小米提上石桌,自己坐在它麵前的石凳上,抄著手,眼神威赫地看它。
“知道錯了嗎?”久昔扁著嗓子,一改往日慈愛。
小米無動於衷,在圓桌上打了個滾,然後一如既往看向久昔,神態得意。
往日這時,久昔會興奮不已,抱起它使勁兒誇,今日卻不行。
“下次你再亂跑,就…”久昔難得放狠話,還是對一隻貓,一時不知什麼能威挾它,“…就…就不給你做小魚乾了。”
小米忽四爪聚攏,倒身不起,猶如五雷轟頂,一雙圓眼烏黑油亮,可憐又可愛地看著她。
久昔猛地扭開頭,撅起小嘴,心中默念“不可心軟”,繼續狠心道:“撒嬌沒有用。”
院中,隻有豆芽一人侍候,立在久昔身後,歪著腦袋點頭,她與久昔共曆今日之難,感同身受。
兩方談判僵持不下,小米賣力撒嬌,久昔心誌堅定,苦忍不協。
商販說,院裡這些花草木是而立君子,四時常盛,久昔欣喜采辦了數批,然時已入冬,數君子亦難抗風寒,戚戚懨懨,而那梨樹更勝,枯枝皺乾,身泛銀白,似入耆老。
冷風攜暖,推著地上的枯葉走,在地麵上刮出了“呲呲聲”,有激憤的不時從久昔眼前過,破亂她的勢氣。
一聲輕足踏葉,院側枯樹下,忽現一抹灰影。
久昔還在和小米抗爭,豆芽隻管看戲,二人都沒留意這空闊院子裡多出的那道人影。
來的人是躍牆而入,一身窄袖灰袍,腰身服帖,乾練利落,手中一柄長劍置鞘,鞘身劍柄經年久磨,一看便是練家子。
來人不同尋常之處,不是翻牆進院,而是進了院後,大步流星、坦坦蕩蕩地走到了主人家眼前。
院裡,兩人皆受驚嚇,久昔慌忙中不忘抱起小米,未及反應,豆芽便衝前兩步,護到姑娘身側,急道:“你是何人?”
見那男子持劍提手,主仆兩人齊齊後退,腳步零碎。
那男子察覺不妥,豎下劍身,又再抬手,拱手一禮,十分恭謹道:“姑娘萬安,卑職受相爺吩咐,前來接姑娘回京。”
那男子樣貌清秀,臉廓雖小卻似鵝蛋圓滑,稍顯稚嫩,而聲音卻似鼓鳴,已不年輕。
久昔微怔,心中味雜。
豆芽不識此人,心疑他身份,橫臂擋在久昔身前,脫口喊道:“我們不認識你,誰知你是否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