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後頭屋門開了。
久昔從門後走來,見了人便笑,然而笑容勉強,澀然浮在嘴角:“柳彩姑娘來了,幸苦了。”
久昔向來愛惜仆從,勞事多謝,錯事多諒。
柳彩笑至眼角,忙擺手道:“不辛苦,姑娘早些用飯才是。”
久昔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道:“柳彩姑娘可否再多備兩個菜,再多兩碗飯,嗯…今日小米鬨得很,人折騰得緊。”
久昔說罷,便聽小米的“喵”聲從屋側傳來,聲色俱厲,氣勢如虹。
柳彩了然,隨之嗔笑道:“姑娘說哪兒的話,當然可以了,我現在就去。”
說罷,柳彩扭頭就走,十分積極,想起都首臨走前的擔心和囑咐,這下看來,姑娘不會少根兒頭發少塊兒肉,說不準還能長些肉,等都首回來定有她獎賞。
柳彩越想越笑,來去飛快,隻怕姑娘反悔。
待柳彩送食離去,院中留久昔和豆芽,呂木垚從屋牆後走出,後腳跟著一隻怒目圓睜的小米。
小米早早見過呂木垚,就在今晨,呂木垚在院牆頭查探,將它嚇得從花圃邊檻滾進了泥地,惹禍上身。
久昔不明其由,對小米此番失態不滿地攏了眉,指正規束道:“君子以禮。”
呂木垚側頭低眉,見小米懨懨繞去久昔腳下,還是暗自偷瞪著他。
久昔看向呂木垚,心靜氣和道:“木垚哥哥留下吃飯吧……我們午後便走。”
呂木垚聞言正身,拱手一禮。
幾人匆匆吃過午飯,呂木垚又躍牆而去,久昔和豆芽不打算收拾東西,準備直接出門。
臨走前,久昔看了眼小米,小米在她身邊打轉,她心裡仍念著居遙,於是轉身,將小米留下了。
雲掩天幕,兩人從過廊走的這一陣兒,空底下就從明朗走成了昏沉,過廊兩側冬花歸塵,枯木殘枝,也隨著天光黯淡。
久昔走在前,身後豆芽手上提著食盒,正碰見前來收食盒的柳彩。
柳彩見二人從裡院走來,忙上前去接食盒,又言語關切道:“姑娘這是要去哪兒,上街嗎?我去叫馬夫送你們?”
“不用,”久昔抬手留住柳彩,又輕婉道,“我就是有些積食,上街走走,晚些回來,小米還得勞煩你多看著些。”
柳彩明睞一笑,朝久昔包攬道:“姑娘大可放心去,我定不讓它再滾泥。”
久昔啟唇疏笑,伸手輕輕一握柳彩攏在腹前的手,話從喉間哽出:“他若回來,叫他不用擔心我…我能平安歸家。”
柳彩立時明白過來久昔說的是誰,於是回握住她的手,笑著打趣道:“姑娘這是想郎君了吧,郎君還得過幾日才回來呢。”
久昔含嬌帶怯地收回手,心中卻是澀然。
幾人同道而去,在正院分了道,柳彩送食盒去東廚房,久昔和豆芽從正門出了府。
兩人從正街走,路過先前住過的那家客肆,久昔躊躇著進了客肆,與掌櫃歡談數刻才道彆離去,而後主仆兩人一路往城口去。
城門口,呂木垚早已備好用物,等候此處,他身後一架簡素馬車,沉靛帷裳,車架粗雕,不簡陋也不顯眼。
遠見著兩個姑娘從正街走來,呂木垚側身搭下轎凳,左手攏開簾,待那主仆兩人走近,便橫搭著右手,扶兩個姑娘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起動,車架背窗的帷簾被掀起。
久昔往車窗外望,天光雖冷,百姓們的切問是熱烘烘的,悍風雖寒,家戶裡灶上的食釀是暖滾滾的,她不屬於這裡,卻深愛這裡。
帷簾落下,馬車出城,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