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遙說這番話時,儘量放平了語氣,好似痛都過去了一般。
廳中,黎葳和於青卻是滿臉忿恨,直想現在就殺過河去,將達蘇那廝給撕得粉碎,再爬不出十八層地獄來。
“主上…”
廳裡,二人異口同聲,卻聽其主一聲輕喝道:“黎葳!帶於青出去。”
黎葳從不違令,忍聲照辦。
待那兩人揪扯著出了門,居遙鬆下一口氣,抬手環緊久昔,側頰又貼上她腰身,他緩緩開口:“他們是為我不忿,可我……我是南境都首。”
久昔大概明白了他所想,若南境主動出兵,大趙不會顧憐,而若是南越挑釁在先……南境子民終究是大趙子民。
她懷裡的這個人,對大趙仍抱著一絲希冀,卻隻能等著最後的審決,像淩遲一般,至死都難受著。
久昔此刻明白,外麵所傳南境請願歸趙,竟都是真的。
可在那雲波詭譎的京都,誰會信呢?信了,又能做什麼呢?誰,又能做最後的決定呢?
恐怕,也隻有那至高之位了。
久昔從不關心朝政,可她記憶極好。
她記得阿翁每每回府,都會揪心南境之事,說南境是大趙的一腳,割舍不得;說朝堂上是大河裡淌沙,怎麼也淌不淨;有時氣急了,還說官家,說那當今官家是佛光捏的,一會兒慈氣得很,一會兒叵測多變,怎麼也看不出形。
實在是大逆不道,卻也隻有久昔知道,連呂管家都不曾聽過。
“你走時,會帶我嗎?”久昔輕聲探問著。
居遙窩在她腰間,猛地睜眼,心也近乎瘋跳著,他抵著她的腰抬頭:“你會走嗎?”
久昔俯看著他,明明他一副滿是委屈可憐的臉,眼裡卻又藏著一絲難以捕捉的瘋狠,讓她此刻才徹底看透這個狐狸般的人。
“隻活她一人。”
那樣的命令,當真是他下的。
久昔心中暗悔著,為什麼她沒有早些看清這個人,為什麼會在喜歡上這個人後才將他看清。
久昔的心似被揪著疼,再次試探:“你會放我走嗎?”
沒有回應,然而纏在久昔腰間的手,力量分明地加重了——他不會。
久昔從腰身上擴散而來的疼確定了他的答案,而此刻他竟也不再掩藏他的狠,眼中貫滿了強勢和霸道,那是從前不曾在她麵前顯露過的。
“帶上我,我便不走。”久昔柔聲哄著,這是她唯一的條件。
居遙心頭一顫,他仍在反應著,卻又無比清楚——久昔說的是,帶她上戰場。
她這是,要逼他在與她彆離和她的性命之間作抉擇。
戰場瞬息萬變,刀箭無情無眼,即便有他護著,稍不留神,又或是走投無路……
居遙神思混沌一片,然而手上慢漸鬆動,他可以不擇手段留下她,卻不會拿她的命來換,她隻有回京都才是安全的。
久昔感覺到他神情變化,她本以為居遙怕與她分離,無論如何都會帶上她,她有些失落,又一絲煦暖。
片刻,她纖手捧起居遙的臉,埋頭軟聲道:“我想和你一起。”
居遙這時才明白,久昔是怕他不答應帶她去戰場,所以才用離開他來要挾。
一瞬眼眶血紅,他耳畔久昔的這一語,便是他死她死,他活她活的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