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雲州,戧畫能認得路,但也隻認得原路。
從陷入流沙至水泉的這一段,本是繞了道,可兩人也得重走一遍,這一路有稀疏的綠植,可以辨認。
走過這段,兩人站上一方沙丘,落眼便是之前塌陷的沙地,範圍似乎又闊大了些。
繞過沙坑,戧畫回仰一眼,申時末,懸在她斜背後的太陽和風,在她臉上夾出與昨日此刻不同的角度。
風向變了,時間一長,沙丘也要變。
戧畫回頭,揚一眼她身旁的季明,他也人高馬大,跟看蕭案生一樣費勁:“再走快些。”
季明點頭,從肩上包袱掏出水囊給她:“姑娘喝水。”
戧畫拿來喝過,季明又勤快地將水囊接回,收進包袱裡,他手長腿長,自然是能走快,隻是應蕭案生的話要看顧好戧畫。
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明仗著自己身量壯,本以為走太快戧畫要吃不消,誰知走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竟是他。
他看著前麵姑娘一道飛紅的背影,在風沙裡快得像要飄走,恨不能將她用繩子套住,生怕下刻就吹沒了。
戧畫走過一段,就看一眼日頭,直到太陽在金沙邊落儘,餘霞而後,月升高夜,一顆灼耀的星,皆是引路燈。
夜溫驟降之前,兩人趕回了前夜休整的那處峭岩,燒餘的一堆黑炭被風吹散,還留有痕跡。
兩人借勢起火,仍在此地休整一夜。
季明將沙毯鋪平在一麵,自己又坐去火堆對麵,從包袱裡翻出一囊烈酒,見戧畫從岩後走回,遞給她先喝:“姑娘喝些酒,這地夜寒。”
戧畫坐去沙毯上,這一副沙毯比前夜的小,為便趕路東西帶得輕。
她看一眼季明手中水囊,聽說是酒,心下警醒,一揚頭,輕搖了搖:“我餓了。”
季明沒多想,聽她說餓,忙收了酒,回頭又翻包袱,摸出一小包糕點和一遝鹹餅。
東西是柳琬先備的,又讓蕭案生看減了些,必要物件沒少,多的是水和食物。
柳琬知曉她喜甜,將甜糕都裝進了包袱,而蕭案生又換了些鹹餅出來,怕她牙疼。
戧畫抻著腦袋看去,一指甜糕,季明遞給了她。
甜糕不多,隻兩三塊,行一大半天路,戧畫還需補充些體力,又看一眼正被火烤的鹹餅,半晌,她掰來一塊,不情不願地喂進嘴裡。
季明偷偷看她一眼,是不太高興的樣子,想起自家少將軍囑咐的話:彆勸她吃東西,都看她自己。
他便不勸,將一水囊遞了去,戧畫接水喝下,又拿了些餅吃,吃飽便躺在沙毯上睡,說不上來的乖巧。
季明背起手,直摳後腦勺,心歎:恐怕自家少將軍不是在哄姑娘,是在哄女兒。
翌日天剛放光,兩人即刻動身,踏一路金沙而行,直至午前,兩人終於趕回雲州邊關。
到了邊線,便由季明帶路,這是他們的戰線,兩人在官驛領了馬,當即縱馬,馳往雲州軍營。
西北十六州,分設了三名節度使,各轄數州,而隻在戰時,才由京都遣將統轄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