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台前,鄭昊鬆臉色一滯,而後皮笑肉不笑地一膝著地,抱手見禮。
蕭案生目光毒蛇似的咬向他:“她來之前,我將此物交付於她,她的令,便是我的令,她要點烽火,便是我要點烽火,
作為雲州軍主帥,不行軍令,當罰,以下犯上,當罰,知法犯法,當重罰。”
忽地,蕭案生眉目一鬆,轉而和悅道:“看在您與家父相交,小罰便可,您看杖五十可好?”
鄭昊鬆咽一口唾沫,揚起頭,還是笑:“賢侄,這姑娘來時可沒說行軍令,也不出示虎符,況且她一庶人子女,如何持得虎符?”
“我說她持得便持得,”蕭案生厲聲一語,眼神中不容置喙,“我說當罰,便當罰,您若有異議,待領罰之後,上書京都,參劾賢侄便是。”
說罷,他略轉頭,兩名隨將上前,一人一邊架起鄭昊鬆拽往罰台。
那四名士兵被鬆綁撤下,底下士兵搭來長凳上台,兩名隨將把人按下,鄭昊鬆還在掙動。
兩側已站好打板子的士兵,蕭案生仍抱著戧畫,他轉身,揚聲道:“這等小罰,就不勞煩將軍手下的人了,季亮、房巍,你二人行刑。”
又兩名隨將走上台去,季亮與季明乃雙胞兄弟,一人苦便兩顆心疼,房巍本是蕭家軍刑訊兵,手中用器,巧可剝甲,鍘不濺血。
兩人上前接杖,鄭昊鬆如夢初醒,手被兩名隨將反鉗住,仍不住掙動,他朝蕭案生大喊:“蕭硯書,你父親可知你如此行事,待我上奏…”
話未說完,季亮掄起手,一杖狠下,兩人接連數杖,鄭昊鬆無力再言。
蕭案生不由自主地一簸手裡,戧畫又離他更近,兩隻手抱在懷裡,額頭磕到他削立下頜。
蕭案生收回目光,見戧畫木著臉,手一拂額頭,目光茫然不解地看他,她問:“打他做什麼?”
“沒什麼,解氣,”蕭案生漫不經心地一句,繼而又滿眼心疼,“他如何都不能替你疼。”
“我不疼。”戧畫一本正經,不像安慰,像實話。
“我疼。”蕭案生輕聲耳語,他疼得心頭像在滴血。
戧畫默下聲,又看向罰台,不知何數,鄭昊鬆已耷下腦袋,奄奄一息,她回頭道:“他不能死。”
“他可以死。”蕭案生眼神忽戾,對她言語卻仍是輕柔的。
行刑不足半刻,鄭昊鬆垂手耷頭,季亮蹲身,伸手一探鼻息,隨即起身,掄著腿朝蕭案生跑去:“少將軍,人已斷氣。”
他說得麵不改色,戧畫一怔,一股寒意從裡漫出來,腰膝間那一雙手忽然失卻溫度,像冰冷蛇皮纏繞著她。
她殺人,可不會殺為大趙拚命的將士,這是罪。
“嗯,”蕭案生溫聲一應,朝季亮吩咐,“裝棺,送回京都。”
季亮領命前去,散去眾兵,遣人將鄭昊鬆的屍體抬下,又打理餘下諸事。
蕭案生抱著戧畫往營房走,戧畫一言不語,鄭昊鬆的一條命壓在她心口上,呼吸都不能順暢。
蕭案生察覺懷中人的異樣,他垂眸,看見戧畫眼中一絲局促,忙開慰:“彆怕,與你無乾,他該死。”
戧畫抬眸,對上一雙熾誠的眼,她從前不信蕭案生,現在也不完全信。
她隻信自己,從見到蕭案生的第一眼,他便是深不可測——她不喜與這樣的人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