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詭異的聲音,眾人皆是一愣,同時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四夫人聽見一個古怪尖細的女聲在學她說話,更是臉色一變。
唯獨龍法師,神色如常地回轉頭,望向院中一株老樹。
那是一株羅漢鬆,層疊的樹冠遮住了月光,留下一樹陰影。
龍法師望著那株羅漢鬆,沉聲喝問道:“何方妖孽,敢在本座麵前裝神?”
那聲音又“嘻嘻嘻”一笑,尖聲尖氣地道:“好大的口氣。我也不是來作弄你們的,我來隻為一件事。”
龍法師微微戚眉,問道:“什麼事?”
“那個死掉的,我就不要了;把壇子裡那個小姑娘給我留下。”
聽到這句話,龍法師的臉色瞬間一變,霍地回頭,看向林岩所在的壇子。
壇子被粗大的鐵鏈牢牢鎖住,此時正在蓋篷布。
龍法師盯了壇子一眼,扭頭看向喂藥老頭,問道:“他死了?”
喂藥老頭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的意思,連忙搖搖頭道:“不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邊說著,額頭的汗涔涔而下。
龍法師看見他這副模樣,也不信他的話,轉而說道:“狸兒。”
被喚作“狸兒”的狐狸眼女子會意,走上前去,俯身到壇子上,用耳朵緊貼著壇子,又仔細聆聽了一會。
然後,她扭轉頭,衝龍法師搖了搖頭。
龍法師這才放下心來,神色一緩,轉而露出了些許惱怒:“哼,大言不慚。”
“嘻嘻,你要是不肯交人,那我就自己去搶了,可彆說我沒給過你們機會。”
眾人初聽此語時,隻覺得這聲音很是詭異。而下一刻,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啊——”
眾目睽睽之下,諸人赫然看到,羅漢鬆印在地上的樹影,竟然動了。
樹影離開羅漢鬆腳下,自己仿佛是長了腿一般,竟向眾人一步步“走”了過來。
而在樹影走後,羅漢鬆下竟灑滿了潔白的月光,再也沒有半點影子!
首當其衝的四夫人驚呼一聲,藏身到吳鐵鏞身後。
吳鐵鏞的臉色此時也有些難看,但他仍然強裝鎮定,一手拉住兒子,帶著四夫人向後退卻,給樹影讓開了路。
那樹影徑自從他們麵前走過,直往馬車而去。
龍法師不管那樹影,而是伸出右手來,一屈指,指尖竟多出一個小小的圓球來。
她屈指一彈,圓球直向羅漢鬆飛去。
當圓球碰到羅漢鬆的樹乾,“轟”的一聲炸裂開來,冒出一大團火光和煙霧。
煙霧藹藹,轉眼就將整棵樹籠罩住了。隨後煙霧散去,樹影竟又好端端的出現在原地。而經過這麼一炸,那棵羅漢鬆竟然分毫未傷,就像剛剛的爆炸不是在它身上發生的一般。
這時,那尖細的聲音又複響起,這次卻換成了一個陰沉的男子聲音:“敢同我鬼樹影作對,知道是什麼下場嗎?”
話音方落,倏地,整棵羅漢鬆的枝丫上,竟憑空冒出許多人頭來。
這些人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已經死去很久了,隻有少數人臉上還掛著血漬。
滿樹的人頭,仿佛秋後累累的碩果。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四夫人喉頭“嗝”了一下,直接倒在吳鐵鏞的懷裡,嚇暈了過去。
吳鐵鏞父子,此時臉色也十分難看。畢竟,這鬼是在他們家出現的。
天知道這“鬼樹影”是什麼東西,是什麼時候到他家來的?
龍法師神色絲毫不變,冷哼一聲:“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說著,她抬起右手,小拇指壓在無名指上,無名指壓中指、中指壓食指、食指壓拇指……右上左下,雙手掐了個指訣,然後雙手一分,十指戟張而開。
倏地,一股陰風,不知從何而來,忽然吹開了龍法師身上的黑鬥篷,露出了裡麵緋色的衣服。
龍法師任憑鬥篷被吹起,張開十指的手掌,望著羅漢鬆用力一推。
在他一推之下,風向陡然逆轉,反向羅漢鬆吹去。
這風看起來也不甚大,但吹到樹身上,竟吹得羅漢鬆一陣搖晃。
滿樹的頭顱,仿佛熟透了的果子,被勁風吹擊,頓時搖晃起來,搖搖而墮。
頭顱掉落在地,“啪”的一聲摔得粉碎,碎成了一片白色粉末,而後化作白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隨著頭顱一個個墜地消失,羅漢鬆最終又變成了光禿禿的一株,樹身搖晃得愈發厲害了。
就這樣持續了一會,那個尖細的男聲再度響起:
“我……還會……再回來的……”
陰風隨樹乾而升,投入夜空,消散。
風息樹止。
一切都歸於平靜。
龍法師的雙手也收了起來。
吳鐵鏞見狀,喚人來將四夫人扶回去,自己則來到龍法師麵前,有些遲疑地問道:“法師,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