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呀寧兄,我聽說王兄家裡人找了許多關係都沒辦法,還是你幫府衙破了案才沒事的”。
“是呀,沒想到寧兄還有這本事,以後若是當官了,宵小之輩豈能逃脫得了?”
“最重要的經過此次,寧兄可是在府尹大人那露了一回臉,要是被看重,直步青雲指日可待呀,到時候還望莫要忘了大家……”
“過獎過獎……”
花花轎子人人抬,彆人捧場,寧無咎自然不能冷著臉,一直樂嗬嗬客套著。
何況,誰不愛聽好話?
王齊天板板正正地坐在另一邊,看著這幅場麵,目光耐人尋味。
這一幕對他來說太熟悉了。
往日裡,他作為書院中最有才華的學子,向來是眾人恭維的對象,他打心底也覺得是天經地義,如今卻是嘗到新人換舊人,人走茶涼的滋味,心裡竟生出一股酸意。
“哼!一群小人”。身旁有人低聲啐了一下。
這人正是在牢房中怪罪過寧無咎,與李豐有過爭執之人,姓常,單名易,家境尚可,家裡人與王家有些生意往來,所以與王齊天比較親近。
王齊天苦澀地笑了笑,“人之常情罷了”。
常易撇撇嘴,不屑道:“旁門小道,難登大雅之堂,怎麼比得上王兄你真才實學?”
王齊天搖了搖頭,對此話並不怎麼認同。
“肅靜!”
門口一聲厲喝,書堂為之一靜,眾人紛紛噤聲,慌忙各自回到自己位置。
王齊天看到門口之人後,也連忙站起,與眾人齊齊大喊:“胡先生好——”
胡先生,是書院中的一個老夫子,專授經義,為人古板,整天掛在嘴邊的便是“聖夫子曰”。
“上堂時間吵吵鬨鬨,成何體統!”胡先生走到案桌前,居高臨下怒視眾人,目光轉到寧無咎身上時停了下來,“寧無咎,幫府衙破案,好大的風頭呀,是不是覺得自己的才能更勝黃大人了?”
“學生不敢”。寧無咎趕緊低下頭,不敢觸其目光,兩世為人,他仍舊是害怕老師,特彆是這種上了年紀的。
“聖夫子曰:君子有九思,事思敬,疑思問你可有了?”胡先生恨鐵不成鋼,怒哼道:
“明知王府後院有危險,不知敬畏,還敢夜裡闖進去,平白引禍上身,豈非愚蠢?”
“先生說得對,學生知錯”。
胡先生見他態度謙卑,臉色緩了許多,目光轉到其他的同窗身上,“還有你們,喝酒惹事,慫恿同窗犯錯,白白在牢裡呆了多麼些天,落下多少功課了?”
他大手一揮,指著外麵,“也彆跟我說知錯了,都給我到外頭好好站著,曬一曬身上的濁氣!”
眾人耷拉著腦袋,便是王齊天也低垂著眉頭,一聲不吭走出學堂。
“上課!”
……
學堂中書聲琅琅,外頭烈日當空。
眾人都是些尚未修行的讀書人,身子比常人還虛,沒多久就都被曬出一身汗,有幾個更虛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白。
“還要站多久呀……”
“先生是不是忘記我們了?”
眾人竊竊私語。
寧無抬起左手擋住陽光,半眯著眼睛,透過手指間的縫隙仰望天空。
萬裡無雲,日光生暈……
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襲來,他雙眼一黑。
“無咎!”
隱約間,他聽到李三的驚呼聲。
……
油燈火光輕輕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
寧無咎悠悠醒來,首先就聞到一股厚重的藥草味,口中還殘留著藥湯的餘苦。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見胡先生憂心忡忡地守在床頭,他咽了咽口水,想要開口喊人,卻發現身體虛弱到了極點,聲音微若蟬鳴。
“先……生”。
胡先生急忙湊過來,“醒啦?”
“嗯……”看著胡先生的緊張模樣,寧無咎心中一沉,道:“先生……我……這是怎麼了?感覺好累呀”。
“唉……”胡先生長歎氣,目光不忍,“你……應該是在牢中受刑過重,耗儘元氣,隻怕……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