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追封為妃,並未出乎越青君預料。
而這也沒什麼值得慶祝之處,實在是章和帝封的妃嬪實在太多。
章和帝自詡深情,隻要曾與他有一段情,而那人又未曾犯不可饒恕的錯,不說生前,至少在對方死後,一個妃位他並不會吝嗇。
被他追封的妃位,不說幾百,至少也有幾十,且各種封號甚至還有重複使用,貴妃就不下三位。
簡而言之,位分這玩意兒,在章和帝這兒不值錢,追封的位分更不值錢。
比位分稍稍值錢點兒的是寵愛,但也僅僅是一點,畢竟章和帝此人寵一個人是真寵,曾因某位妃嬪一句話就要建望月樓,也曾為取悅一名妃嬪而下令全京城不許穿紅。
可一旦他一時顧不上你,也是真不記得你是誰。
望月樓還沒建起來,那位妃嬪就已因一時失寵而被其他人給趁機弄死了,死後章和帝終於記起這位因小產而被擱置的愛妃,滿懷悔意地給對方追封了個貴妃。
和前人比起來,衛無瑕生母得來的一個蓮妃不值一提。
但章和帝為何會給一名從前連名字都沒有的小才人封妃這事卻值得探究一二。
後宮藏不住秘密,尤其是章和帝的後宮。
不過半日,章和帝昨夜偶遇六皇子,撞見對方祭拜生母的事便傳遍了後宮。
啪!
白玉般的瓷盞被摔碎在地,粉身碎骨。
“不會叫的狗最會咬人。”柳昭儀咬牙切齒道。
她和章和帝遊湖賞蓮,前有貴妃以衣邀寵,後有衛無瑕夜半相逢,看她好欺負是嗎!
“娘娘息怒,六殿下是皇子,且即將出宮開府,與咱們並無阻礙,該生氣的應當是其他人。”大宮女在一旁寬慰。
柳昭儀仍舊有氣,她氣得何止是被利用,還有蓮妃與她的采蓮舞相撞,今日章和帝見她身穿一件水紅色衣裙,竟隨口問她有沒有粉白色的衣裙。
那正是衛無瑕故事裡的蓮妃喜歡的顏色。
柳昭儀青樓出身,曾經名動京城,恩客無數,其中就有當時白龍魚服的章和帝。
在長達三月的競爭追逐後,章和帝成功打敗所有人,抱得美人歸,那時他才表露身份,將她接入宮中封為昭儀。
柳昭儀與蓮妃人設不同,一處相撞,倒不必十分擔心。
但這喚醒了柳昭儀心中的危機感,她與章和帝的“愛情”大半來源於競爭感,而今身居後宮,這條路算是斷了,她得想想新點子,或者……後路。
鳳儀宮
宮女小心翼翼為皇後塗抹寇丹,胭脂色的指甲讓皇後溫婉的氣質染上一分豔氣。
“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皇後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太子進來時,屋中隻有皇後與她的心腹。
“天氣漸熱,聽聞母後近來胃口不佳,我特地尋來幾道開胃的食譜……”太子言語關切。
皇後適時打斷:“說正事。”
太子麵上笑意微收,“母後可是想說六弟的事?”
皇後麵容平靜,語氣卻帶著幾分不著痕跡的輕蔑:“不過有點小手段,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抬眸瞥向太子:“學了這麼多年的權術心計,多年觀政,你隻看得到這點表麵?”
太子拱手執儀:“兒臣的錯,辜負母後厚望。”
愚鈍無能當然是他的錯,可他愚鈍也不是一年兩年,天資如此,又如何能改。
“戶部有你的人。”皇後並未揪著老生常談的事不放,轉而提起了彆的。
“老六開府,戶部撥款,工部督造,這銀子可還夠?”
太子一噎。
銀子可還夠?自章和帝登基後,國庫內庫裡的銀子就從未夠過。
章和帝出手大方,對自己喜歡的人,賞賜從不手軟,對自己更是大方,想要什麼直接開口,從不在意國庫內庫有沒有銀子供他如此揮霍,隻在意手下人是否能辦到,辦不到便是無能,既然無能,那此人也不必再留著了。
總之,苦天下不能苦天子,就是天下人褲衩都沒得穿,天子每日一碗燕窩也不能少。
因而手下人為滿足章和帝,竭儘所能,窮儘一切手段,搜刮百姓,勒索官員,無惡不作,以滿足老作精時不時抽風的奇思妙想。
這種情況下,國庫內庫空得能跑馬,說個笑話,滿朝上下的俸祿都是他們辛辛苦苦搜刮來的,正因如此,戶部官員的名聲在朝中也實在讓人難以言喻。
太子沉默片刻後才道:“六弟尚未封王,開府規製不必太大,想來應當不算太麻煩。”
若是受寵的皇子或許還要擔心督辦不周,可老六一向低調,皇子府隻要按規製不出錯即可。
該省省該花花,大不了就從罪官家產裡尋摸尋摸,湊一湊應該問題不大。
“本宮要說的不僅如此。”皇後抬眸看向他,“你要盯緊其他人,尤其是老五和貴妃。”
太子心中一凜,明白了皇後言外之意。
雖說他兄弟姐妹不少,但大多都在後宮爭鬥中或死或病,時至今日,皇子皇女夭折率依舊居高不下,而僥幸存活下來的兄弟,大多也不足為懼,少數幾個有希望的競爭者中,貴妃所出的五皇子與他鬥得最激烈。
難保他們不會趁此機會做文章。
“謹記母後提醒。”
送走太子,宮女繼續為皇後塗抹寇丹。
“娘娘放心讓殿下獨自處理此事?”大宮女摘下皇後頭上簪飾,為她輕輕揉按著頭部。
“獨自?東宮屬官,朝廷官員,是沒人了嗎?”
“太子資質平庸,尚且能尋能臣輔佐,可若是禦下無能,那就是自取滅亡。”君不見章和帝一個喜好享樂,不理朝事的老作精,也能將朝臣們折磨得□□。
她可以輸,太子卻不行。
淩霄殿內,幾名小內官小心抬著一個大水缸往院子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