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被嚇壞的還有麵前的那個男人。
他是個慣犯,讓老顧客介紹新人,然後用一套假房源專挑無所傍身的小姑娘下手。
往常他都用這一招,隻告訴人名字和電話,到時候通信軟件一拉黑,他啥事沒有,但這小姑娘硬是拿了她信息一家一家的房屋中介公司找,還真就被她找到了。
但他也不是怕的,無所傍身的小姑娘大多都害怕他報複,受了委屈都不會選擇伸張。
所以他橫行慣了,沒把誰放在眼裡。
可這姑娘原本在他身後很遠的距離,和看武俠小說似的,陰風一陣,這姑娘就和鬼魅一樣拿了把劍——
哦,是一根木根。用一根看上去十分“鋒利”的木棍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剛剛看清楚了,她左手換到右手的時候手上動作不要太流利了。
這會子棍子就抵在他的喉結處,他站在那兒覺得後背寒風凜冽。
他舉起手來:“女俠饒命。”
葉滿剛剛沒說過他,臉色還是漲紅的呢,她沒鬆棍子,隻是再問他:“你還不還錢?”
“還、還、還錢。”那男人欺軟怕硬的很,用手指頭小心地抵開他脖子前麵的棍子,皮笑肉不笑地:“妹妹,有話好好說,舞刀弄槍的,這是乾啥。”
葉滿沒動,指著他:“廢話少說。”
“好好好,我這就給你。”那個男人從自己褲兜裡掏出來一個錢包,在她依舊懸掛在他脖子上的棍子的見證下,他數了三十張現金出來,“一分不少了。”
葉滿收起棍棒的時候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來。
她把棍子抵在手臂下,在那兒認認真真地數著。
這會輪到那個男人覺得奇異了,他試探性地問她:“妹妹,你會武術啊?”
小姑娘頭也不抬,數錢數的嘩啦響,聲音倒是中氣十足:“空山派第四十九代親傳弟子兼掌門候選人。”
那男人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看她。
算他晦氣,大概是遇到個精神有問題的了,這種人還是不要惹了。
他提了個褲子就跑了。
葉滿數了兩遍,發現他多給了兩張,是三十二張,她抽出兩張打算還給那個男人,抬頭卻發現他早就不見了。
算了,她把原先的三千放回自己的包裡,剩下的兩百塊塞在自己外褲的口袋裡。
而後她這才拍拍手,彎下腰來,重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
站在街角的沈謙遇一直沒走。
才點燃的煙趁著他無暇顧及的時候拚命地乘著北風燃燒掉自己短暫的生命。
等到夾著煙的手指感覺到一陣燙意,他才反應過來,他隨後看向身後堆得亂七八糟的垃圾,把煙頭掐滅了後隨意地丟在那兒,而後又不由地轉過去。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個窺探彆人生命的變態。
孤燈下的那姑娘丟了棍子後,彎腰把自己的那些東西都撿起來。
她有一個很大的麻袋,鼓鼓囊囊的,她是乾什麼的,撿破爛的?
一個會武功的撿破爛少女,聽上去像是什麼都市異聞。
麻袋裡的東西在夜裡和地麵發生摩擦,好像很沉,一個穿著古怪的少女拖著這樣一大袋東西在下雪天的夜裡變成一中可怖的行進軌跡。
這事越來越離譜了。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蘇資言這小子不知道在酒裡加了些什麼東西,
沈謙遇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他拿出手機給司機打了一個電話,讓司機在巷子口外麵的大道上等他。
趁司機過來的時間,沈謙遇想起自己剛剛那支沒怎麼抽完的煙,刨去剛剛古怪的畫麵後,他依舊從兜裡拿出煙盒來。
農曆十二月是冬季最冷的時節,今年的昌京尤為乾燥,就連飄落下來的雪花都因為這種乾燥而變得生硬,一粒一粒分明地落在人溫暖的冬衣上。
手裡的煙最後隨之破碎而凋零,等時間差不多了,沈謙遇回頭,卻意外撞見一張臉。
原先拖著麻袋宛如殺手的人這會子出現在他麵前,他甚至屏了屏息。
他在後知後覺的一點點關於酒精的醉意中看到她的臉,比起原先的那隻有一個模糊的樣子,這會子看到的樣子卻更為具體。
她的眼睛微微狹長,本是英氣的,但眼尾卻垂下來,眼睛裡乾淨的什麼都沒有,讓人想到昌京最早最早沒有那麼多車馬人流裡的那種落在紅牆黃瓦上潔白如玉的雪。
大約是天氣有點冷,她的臉頰有些凍紅了,她身形比他小許多,因此講話的時候要微微仰著頭。
她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對方先於他地說道。
“先生,打擾了,您知道,這兒哪有房子出租嗎?”
租房子?
他手邊的煙依舊隻抽了一半。
他眼神掃過他依舊沒來得及抽完的煙上,又隻能讓它落在手邊燃著。
“你要租房子?”
葉滿見到麵前的男人淡淡開口。
她剛剛就發現他了,隻是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站在風雪後麵看熱鬨,給人的初印象也不是特彆好。
隻是她尋來尋去,總是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她折回來的時候發現他還在那兒抽煙。
他同樣和那個男人一樣,穿了一身西裝,她雖然了解得不多,但料子好壞她還是能分得請的。
衣著代表品味,同時也代表地位,比如這個男人和剛剛的那個男人,氣質、身份,都是完全不同,她本不欲打擾,但眼下她很被動,四下無人,她隻能求助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