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滿點頭,既是求人,那她也誠心誠意地說道,“我本來定好了房子,可那人是騙子,所以臨時得找個房子。”
眼前的男人手裡還握著一支煙,但煙頭向下,徒剩纖長的煙圈在慢慢往上升騰。
她怕他燙到手了,於是提醒他:“先生。”
他這才像是反應過來,在充滿斑駁的水泥石牆上把煙頭撳滅,這才半轉身子來的時候說道:“你要住這兒?”
他這會兒插兜站在她麵前:“這兒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葉滿沒遮掩,和他解釋道:“我朋友他們之前都住這兒,她說了,現在政府都在取締隔斷間,這兒是為數不多有隔斷的了。”
葉滿見他那個樣子,像是怕他不理解似的,又解釋道:“就是把一個房子用牆之類的分成不同的房間,雖然說可能會有消防隱患……”
她說到這兒的時候觸碰到對麵男人的目光。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她感覺到他說的明明是,你知道有消防隱患,你還住?
葉滿補充道:“但勝在房租便宜,而且不用和彆人合租,有一個自己的空間。”
“那你朋友呢?”他隻是拖長聲音問到。
他好像是恢複到了之前的閒適和慵懶,壓低聲音之後他的聲音變得很醇,莫名讓人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時候喝了酒,然後大腦產生了無數的多巴胺,對他的問題都有求必答一樣。
葉滿:“她走了。”
沈謙遇:“去哪兒了?”
葉滿覺得他還挺愛管閒事的。
葉滿:“回老家了,她來了昌京一段時間,然後她說昌京不適合外來人,她就走了。”
沈謙遇:“那她是來做什麼的。”
葉滿:“您要問這麼多嗎?我隻是問了您一個問題。”
沈謙遇:“嗯。”
嗯是什麼意思?
葉滿老實回答:“她簽約了一個經紀公司,來這邊發展。”
“哦。”他心下有了判斷,“你是個演員?”
葉滿對自己的新身份的接受程度蠻高的:“是,準確來說我暫時是個替身演員,而且是武打替身。”
“嗯。”站在她麵前的男人單邊的眉毛揚了揚,他點點頭說,“你是吃這行飯的。”
“是嗎?”
這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雖然是一句客套話,但葉滿依舊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得到了認可一樣。
“我朋友說昌京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她說我留不下來的,但我想試試。”
小姑娘講到這個的時候明顯語氣都雀躍了一點,她的臉被凍的紅紅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的,大冬天的腳脖子還露在外麵,脖子上也是光禿禿的,穿了的衣服也是件單衣。
她說她想試試,眼睛裡映著十二月昌京古城爍爍的燈火。
沈謙遇望著她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淺心眼子,想到她未來要去的是千人萬人過獨木橋,像她朋友所說的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水行當,他心裡嘲了嘲。
不用試了,她留不下來的。
“走吧。”
眼前的男人這樣說道之後,往前走了半步去來。
“去哪?”葉滿有些接不住他這隨時開始又隨時轉變的話題。
“不是說要找房子?”他轉過半個身子來。
這個時候葉滿才從明亮的光線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他的樣子。
怎麼說呢,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突然就想起師父的話。
“彆看芸芸眾生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但每個人腳下踏行的路從來都各有不同,尤其是有那麼一些人,你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你們雖然站在彼此麵前,但卻依舊隔絕山海。”
葉滿把所有形容一個男人好看的詞都想了一遍,依舊覺得師父說的話最對。
這個人,很遙遠。
“愣著乾什麼?”他再度發聲。
葉滿回過神來,問到:“去哪裡找房子?”
“你跟著我就是。”他在前頭步行。
葉滿卻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頭看她:“怎麼了?”
葉滿:“先生,您知道,我剛剛被一個男人欺騙。”
這話讓他突然就覺得有那麼一點愉悅。
“是嗎?”他拖長聲音,把整個身子轉過來,正麵朝向她,站在漫天飄雪而下的夜裡,“那你——來,還是不來?”
他身上的羊絨織物看上去很溫暖。
葉滿從來不會覺得冷。
但當她站在昌京這乾燥的要死的大雪天裡,卻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女孩子露出的腳踝白成一道彎月。
隻是稍許停留後。
那碩大的麻袋又在地麵上拖出一道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