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站住腳步回頭,便見一身團龍袍的帝王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數日不曾私下相處,她本該與陛下好好溫存關懷一番,可此刻卻是顧不上。
溫瑤指著內殿,冷聲質問:“陛下,裡麵是何人!”
裴琰也沒有追究她的不敬,朝內殿看了一眼,麵上浮現起和煦的淺笑:“你說的大概是新來禦前當差的宮女,她犯什麼錯了嗎?”
薑姝儀一頭把自己蒙進被衾裡,想了想,還是露出個耳朵偷聽。
溫瑤看著裴琰的笑,隻覺得格外刺眼,壓抑著儘量冷靜道:“她私爬龍床,臣妾親眼所見,這等狐媚貨色就當拉出去打死!”
“拉出去打死。”裴琰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把薑姝儀嚇得抓緊了床褥,縱然知道大概不會,可還是忍不住聯想他為了遮掩事情,不讓太後生氣,吩咐人把她蒙著臉堵著嘴丟出去打死。
“那倒罪不至此。”
聽裴琰最終如此說,薑姝儀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回去。
“陛下糊塗!”溫瑤怒火中燒:“臣妾知道陛下仁慈,可這種惑亂君心,膽大包天的東西若不處置,明日便會人人效仿,以為爬了龍床就能一步登天,到時候宮中綱紀何在?讓臣妾說,不但要打死,連其父母也要坐罪!”
裴琰糾正:“她膽子不大。”
溫瑤皺眉愣了一瞬,實在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陛下何意?”
裴琰笑意漸漸斂去,語氣卻仍是溫和地解釋:“朕的意思是,她膽子小,很聽朕的話,朕不讓做的事,她從來不會做。”
溫瑤不自覺攥緊了發顫的掌心,有些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裴琰對上她的目光,眼神已然徹底淡了下來:“所以她爬龍床,也是經朕準允的,清嬪有何不滿之處嗎?”
溫瑤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裴琰,仿佛在看一個顯露原型的妖精。
“陛下這幾日沒有忙於軍政,也沒有身子不適,都是在與這個宮女廝混,是嗎”
裴琰:“對君王用廝混一詞,清嬪覺得妥當嗎?”
溫瑤牙關打顫,不知該說些什麼。
裴琰麵色稍稍平緩:“清嬪,你先前不守宮規,屢次冒犯天顏,有朕故意放縱的緣故,所以朕不與你計較,可從今日起,你該好好謹言慎行,安守本分,否則當日答應邱氏的下場,也會是你的下場。”
先前溫瑤隻是惱怒憤恨,可在聽了這句話後,對上裴琰眸光中的幽色,便覺眼前人化身成了一條巨蟒,用豎瞳盯著自己,吐著蛇信,讓她渾身從頭到腳都禁不住發起惡寒。
不。
她嫁的人明明端方君子,是儒雅帝王,怎麼會露出這般模樣,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溫瑤腿一軟,險些跌倒,幸而輕蕊扶住了她。
輕蕊笑道:“娘娘,陛下說的是,咱們回宮去吧,奴婢會奉陛下之命,好好教導娘娘宮裡的規矩的。”
溫瑤猛地扭頭看向輕蕊,看到她坦然的麵色,再看向陛下雲淡風輕的神色,恍惚間明白了什麼。
她覺得天旋地轉,雙耳嗡鳴,狠狠推開輕蕊,往殿外踉蹌走去。
輕蕊向裴琰行了個禮,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