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低聲對程守忠吩咐了幾句,而後抬步往內殿走去。
龍榻上的錦被鼓鼓的,顯然有人躲在了裡麵。
他走到床邊坐下,隔著錦被拍了拍最鼓之處,下一瞬薑姝儀便披著被子起身,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臣妾以為陛下要聽溫瑤之言,打死臣妾”
她嗓音委屈幽怨,裴琰知她是撒嬌,失笑道:“朕如何舍得。”
芳初極有眼色地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退去了外麵。
薑姝儀仰頭望著裴琰,因剛才聽見他與溫瑤的對話,此時眸光發亮,按捺不住激動地問:“陛下怎麼訓斥清嬪妹妹了呀?陛下不是很喜歡她嗎?這樣清嬪妹妹定然會傷心的呀,陛下不心疼嗎?”
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裴琰這會兒若說心疼,隻怕她立刻就要撇了嘴哭。
裴琰剛才嚇了她,這會兒便不忍心再逗,為她整理淩亂的鬢發,溫柔道:“朕心疼誰,你不知道嗎?”
薑姝儀唇角立刻就繃不住上揚了起來。
她蹭裴琰的手,嗓音更嬌了:“那太後娘娘若怪罪了可怎麼辦呀?陛下孝順,會不會又去安慰清嬪妹妹,然後再也不讓臣妾住在乾清宮了呀?”
裴琰覺得她很得寸進尺。
他伸出手背讓她蹭,一麵問:“朕若那樣孝順,還會私藏你在乾清宮嗎?”
薑姝儀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覺得這樣不太對,想忍又忍不住,乾脆一頭紮進裴琰懷裡,咬著唇笑得雙肩顫抖。
裴琰看著懷中的人,窗外的春光落進來,將她滿頭濃鬱鬢發鍍了層金輝,暖融融的,猶如他在年少某個冬日黃昏,勤勉於功課時,偶爾一瞥看到窗外枝頭,站著的那隻渾身金光的雀鳥。
那隻雀鳥蹦蹦跳跳,鮮活明麗,他忽然起了想捉下豢養的心思,隻是在拿起彈弓,對準那鳥的後腿時,忽然想到自己尚且生死未卜,要時不時承受欺淩,何以對另一條性命負責,便歇心作罷。
如今,倒是能好好豢養了。
“薑姝儀,朕記得你沒有小字。”
薑姝儀堪堪止了笑,不知裴琰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彎著眉眼如實道:“是呀。”
她阿娘不識字,覺得父親起的姝儀二字便極好,沒有起彆的,嫡母更不會費這個心思,至於父親,若非為了體統,隻怕連名都懶得想。
裴琰垂眸看著她,語調溫和:“朕給你起一個,叫阿雀可好?”
薑姝儀:好俗。
她眨了眨眼,委婉道:“臣妾家中有一個婢女,好像就叫什麼鳥兒雀兒的。”
裴琰摩挲她的臉頰:“她賣身到你家,自然是你們家的雀鳥,而你的身子性命都交托給了朕,自然便是朕一人的雀鳥,你說對不對?”
薑姝儀見他主意已定的樣子,隻能試著接受。
金雀釵還是好物件呢,叫雀怎麼了!
“對那陛下可不可以隻私下喚呀,臣妾怕其它姐妹取笑”
她還是難以接受!裴琰一個溫和清雅,文韜武略的帝王是怎麼起出這麼個俗氣小氣的小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