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語妺冷眼看著昔日未婚夫在一瞬間癱軟如泥,突然想起今日禦書房場景——小皇帝朱筆懸在詔上顫抖,而她握著太後金印輕叩案幾。
“陛下,柳齊這折子說祝家僭越?”太後蘸著朱砂在折尾批注,“那便讓他嘗嘗,何為真正的僭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尚書郎柳齊,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國,反而屍位素餐,玩忽職守,有辱官箴!”
“與倡優為伍,同吃同住,有辱斯文!嚴重違背倫理綱常!有損皇家顏麵!”
柳齊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辯解。
“朕深感痛心!特此下旨,革去柳齊尚書郎一職,即刻押入大牢,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念完聖旨,婢女退了下去。
祝語妺看著柳齊,眼神中沒有一絲溫度。
“柳大人,聖旨已到,服刑去吧。”
柳齊的身體開始顫抖,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
“縣主饒命!微臣知罪!微臣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救我!”
他試圖抓住祝語妺的裙擺,卻被她身邊的侍衛一把壓住。
祝語妺冷冷地看著他。
“柳齊,你當初退婚之時,可曾想過今日?你自詡清高,不畏強權,如今卻跪在我麵前求饒,真是可笑!”
“好好回大牢裡反省,你不是喜歡倡優嗎?本縣主會好好成全你的,來人,帶走!”
兩名侍衛上前,粗暴地將柳齊架起,拖了出去。
柳齊的喊聲在樓梯間回蕩,淒厲而絕望。
慘叫刺破茶樓死寂,祝語妺漠然轉身,卻聽柳齊不甘地嘶喊:“你以為祝家能囂張幾時?!滿朝禦史的折子,遲早將你們碾作齏粉!”
她駐足,指尖撫過袖口暗繡的鸞鳥。
“那便讓他們試試。”
祝語妺走出倚翠樓,登上轎子,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茶樓裡,眾人麵麵相覷,噤若寒蟬。
茶樓裡,隻剩下壓抑的沉默,和無儘的恐懼。
誰都知道,得罪了祝家,就等於得罪了閻王。
而柳齊,就是那個活生生的例子。
侯府侍衛策馬疾馳而過,鐵蹄踏碎長街薄冰。
轎子緩緩起行,沿著朱雀大街,向著長陽侯府的方向而去,轎身輕微搖晃,發出有節奏的吱呀聲。
祝語妺端坐在轎中,閉目養神,臉上看不出喜怒。
暗紅色宮牆在記憶中撲麵而來。
十二歲的她攥著沾血的帕子跪在禦階前,父親咯血浸透世襲罔替的丹書鐵券。
彼時太醫署連一碗參湯都不肯送,隻因祝家軍權已移交西山大營。
姑母戴著九尾鳳冠俯下身:“語妺,記住這血腥味。沒有實權的勳貴,連太醫署的藥渣都討不到。“
轎身輕微顛簸,金絲纏甲的手指卻猛然攥緊坐墊。
轎簾垂落,貼身婢女珍兒仍憤憤:“小姐,您說太後為何留那柳齊的性命?直接杖斃豈不乾淨!”
祝語妺腦中閃過柳齊被拖走時怨毒的眼神。
“殺他容易,可那些清流正缺一杆‘不畏強權’的旗……不如留著,讓禦史們看看,他們捧的‘風骨’是個什麼東西。”